姓無不爭相避讓,退至兩側,探頭探腦的觀望著,目光巡視在待死的楊善遊身上和騎在高頭大馬上長安新貴薛仁貴身上,前者鄙棄罵聲如潮,後者羨慕交口稱讚,隨即跟在囚車後面,向五門街而去。
長安的清晨美極了,太陽照耀著在街道兩邊的酒樓,繁花的氣息砰然而出,兩邊茶肆酒樓都是議論如潮的人,寬廣的磨得發光發亮的青石大道上,靜靜地在陽光下閃耀,楊善遊禁不住深深的陶醉其中。
“他就是楊善遊呢,那個薛延陀宰相,前朝餘孽,怎麼戴了一個黑布罩也看不清到底長的如何?”酒樓上觀望的一人遺憾道。
“聽說是叛亂時被毀容了,這老天還是有公理的,這樣的人就應該得到報應。”另外一人憤憤不平的怒聲道。
“這楊善遊以前叫崔善遊,是崔家嫡長子,這崔家真膽大,也不知道有甚麼心思。”
“管他呢,不過話說回來,這次監斬就是宰相崔清河呢。”
“崔清河?哦,你說的是清河崔敦禮崔大人,他可是崔家族長的弟弟,唉,頂頂的風流人物。”
“誰說不是呢,這次看來是為了撇清關係。”
“我看不僅如此,肯定還有向皇帝老兒示好效忠的樣子。”兩人旁邊的第三人也跟著插嘴進去,然後談論的人越來越多,一時間像這樣的議論到處都是,大多說崔家監斬撇清自己向皇帝示好的意思。
楊善遊清楚明白的知道前面等待著他的將會是什麼樣的命運,狂風暴雨就要來臨,他只能倔強的揚起臉來保持自己最後一絲尊嚴,儘管黑罩蒙面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他依然做了,姿態凌然倨傲,帶著身來的高貴不凡。
殿閣巍巍,卻是沒有任何聲息,本來異常熟悉的未央宮,對於像中書侍郎岑文字、黃門侍郎劉洎這些大臣來說,卻如同天上宮闕般遙遠。
想當年支援魏王李泰站錯隊後,以岑文字劉洎這樣的重臣,官職一降再降,鬱郁不得志,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政治鬥爭中應該付出的,若是李治不這樣做,賞罰不明的,又如何服眾,兩位重臣此間猶記得當年那個對著自己等人輕蔑的笑的晉王,如今想來,那真是令人寒心的笑。
今日在楊善遊被處決的特別日子,這些鬱郁的大臣被叫道未央宮中,所有被打壓夠了的人此時心中想來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冒犯陛下的,他們要讓朝野盡知:自己等人也是忠心擁戴陛下,和那魏王餘孽,楊家叛賊全無瓜葛的!兩位重臣也明白李治的意思,這是李治在像群臣表態,給他們升職的機會,一群人經過一番磨礪後,都沉穩的很,哪怕領悟了李治的意圖,也不敢放肆,老實的像個憨厚的孩子。
未央宮中,此刻正在舉行秘密會商。
對於崔敦禮的請命舉動,李治絲毫沒有猶豫的答應監斬楊善遊。
他所思謀的是,如何利用處置楊善遊而成為恢復李氏皇族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地位?
如何使世家的地位保持在一個於國有利的良性位置?
要滿足這些目標,就不是他一個人一道詔書或區區楊善遊的生死所能解決的了,他必須考慮所有相關的力量和勢力,楊善遊只是開胃小菜,李治的夢想可是將這些世家打造成“脖子間拴住鏈子架著刀的大唐羅斯柴爾德”,然後將這些世家人傑放出去,像狗一樣去咬去殺,目光長遠一點,霸道一點,貪婪一點,兔子不吃窩邊草一點。
光靠官府或一個皇帝的作為是很難延續一個民族的根骨的,李治可不會認為自己能超越無數先賢使大唐千秋萬載,但只要這些代表漢家精英的世家子弟們能養成兇猛殘忍的秉性,這個民族就不會垮,草莽中固然出英雄,但真等到那時,是個別人的幸運,卻無疑是民族的悲哀,譬如秦末、隋末、明末、清末。
雖是盛夏,但早晨的未央宮裡還是有些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