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還讓罪臣擔心的只有藍其格和離水兩人,也要因叛亂過後陛下將大搜天下而難逃身死當場的厄運,那罪臣自問活在世上就更無緣由了?為了甚麼呢,罪臣到底為了甚麼活在世上呢?剛才呂清動手之前罪臣便一直如此反覆問自己,這世上既然再也沒有可以掛念的人,既然這樣,何不歸去,用自己的死換唯一讓自己掛念的兩個人能夠幸福的活在這個世上,這不是一件樂事嗎。至於恨,罪臣依然恨著,不過此時恨得卻也不是陛下的父皇了,也不是候大將軍,當然,更不曾是陛下。真說起來,太宗先皇和我父都是世間最拔尖的人傑,千古風流人物,而且佩服多一點的還是太宗先皇,自古以來,君臣相宜者,莫過於太宗了。”
李治點頭道:“朕也佩服我父皇,不過做李世民兒子,朕佩服,那是本份。可你既然佩服,又為何出了如此多的么蛾子,好好過日子會死不成。”
候弦高此時心情意外的舒暢,暢所欲言道:“陛下莫笑,以前的候弦高只會怨天尤人,嘆上天為甚麼那麼不公平,明明生在王侯之家,偏偏要侯某的母親是一個胡姬,一個奴隸,明明有自己心愛的姑娘,偏偏要嫁做他人婦;
明明有一個縱橫南北軍功披靡的大將軍做父親,卻偏偏不能像很多孩子一樣,被父親抱過,被父親的鬍渣扎過,為甚麼我的父親可以愛他正妻所生的女兒,卻不正眼瞧我這卑賤的兒子,出生重要不假,我母出生低賤更是事實,可……可說到底我們是父子啊,我們是父子啊,所以罪臣一直恨他。可當聽到他伏誅時,又是那麼的難受,可能因為侯某一直想要被父親抱抱,而太宗皇帝卻剝奪了罪臣這個最後機會,所以罪臣大恨之下,做了些大錯之事。
不過現在侯某不這樣想了,哪有人能事事如意呢,不能總覺得老天爺虧欠咱們,你能出生本來就是人生最大一件幸事,罪臣也總不能一輩子要求別人,一輩子覺得別人欠自己的,總允許罪臣良心發現一次,為自己掛念的 人付出一次不是,哪怕是生命又如何?死了之後,說不定還能見到父親、古米丫,甚至西拉那頭黃毛狗。哈哈哈哈……黃泉路上也不再寂寞了。”
候弦高說完了,全是他的肺腑之言,可李治聽的直皺眉頭,甚麼時候,男人也有這麼細膩的感情了,這哪像一個壞蛋、苦逼娃,分明就離情聖不遠了,英雄啊,犧牲自己成全他人,啥時候時代變幻的如此快,反派也能如此灑脫從容了。
“其實罪臣能夠回頭向陛下提要求,是因為罪臣知道,陛下也是一重情之人,跟陛下這種重情之人並且君臨天下的的雄主合作,罪臣絲毫不需擔心後顧之憂,而且陛下有一點很讓罪臣敬服,那就是萬萬不會過河拆橋,一言九鼎,罪臣即使死了,也沒有理由死不瞑目,罪臣相信藍其格和離水在這個世上一定會過的比以前更好的,比所有人都好的。”候弦高滿懷“真情”的排起了李治的馬屁,李治雖竭力剋制,但不可否認的是,還是有那麼一絲飄飄然,咧開嘴樂了。
旁邊的錢不豐深怕李大帝同學就此發昏赦免了候弦高,忙湊上前在李治背後輕聲提醒道:“陛下,候弦高這是在給您戴高帽,灌**湯呢,你可……”
“咳咳咳……”李治尷尬的咳嗽了兩聲,叱了句:“朕是那麼沒原則的人嗎?”
“陛下當然不是。”錢不豐奉承道。
“嗯。”李治滿意的點點頭。
邊上低眉垂目的李義府翻了翻白眼。
“說吧,最後一個要求,前面的朕——答應了。不追究離水,任她離去,浪跡天涯。”李治思索了一番,欣然應允。
冒著被射成篩子的代價,最終終於換來了自己要的,不知為何,候弦高心裡是快樂的,可在那份發自真心的快樂中,卻也有一份遺憾,他留戀的掃視了一下霧靄朦朧的秦淮江面,向李治提出了最後一個不算請求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