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響了起來,進內殿的乃是一個著青色太醫院常服的年輕男子,此人乃是太醫院三年之前從外地選拔上來的醫官,姓陸名淳,現如今是是八品御醫身份,極善婦人安胎之術,現如今宮內懷孕的只有兩人,一個是皇后,一個便是文淵侯夫人,皇后是輪不到太醫院的小醫官照料的,而文淵侯夫人深受皇恩入住宮中,又得皇后開恩著太醫院好生照顧,由此這為文淵侯夫人問脈行藥之事便落在了這陸淳的身上。
看著那一道青色身影越走越近,公孫慈垂在腰間的手不由的輕輕攥緊了自己的裙裾,她定了定神,給了珠兒一個眼色,珠兒會意,當即向外走了幾步去迎那人進的殿門來,陸淳面色微白,面上也沒有幾分表情,進的門來先朝著公孫慈行了個禮,這才轉身去開啟藥箱,問脈,取藥,換方子,每件事行雲流水分毫不差,待靈兒將那方子看了又看的拿了出去,那陸淳才抬起眼眸看向公孫慈。
公孫慈冷眸看著他,“她說的人,便是你了吧。”
陸淳這麼長時間來一直負責照看她的身子,是除開這宮裡宮侍之外唯一和她有交集的人,以往從未有過半分逾越,可是今日裡,公孫慈知道,那人用她的時候到了,陸淳面上依舊是一片平靜,卻是緩緩的從袖子裡拿出一份信來,也不說話,就那麼的遞過來,公孫慈挑了挑眉頭接在手中,開啟一看,眉心不由得閃過一道恍然,卻又募得緊緊蹙了起來。
陸淳垂著眸並不說話,可便是如此的沉默之象反倒是無形之中給了公孫慈一道迫人的壓力,她的身子已經越發重了,眼看著就要足月生產,偏生這宮殿這人世,沒有一處能叫她安心,她復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簡訊,心中五味陳雜不知如何言說,唇角冷冷的勾起,“她想的自然是好,可是我現在根本見不到他的人。”
陸淳的目光落在了公孫慈手中握著的信上,公孫慈心中明白,卻又覺得不妥,她垂著眸想了片刻,攥著信箋的指尖用上了極大的力道,她早該想到,她身無長物寄人籬下,那人如何會找上她呢,說來說去不過是借她的名頭,世人都在贊宸帝仁厚皇后賢德,都在說她身受天恩應當感恩戴得,可這天下間,怕只有他為她擔心過那麼一瞬。
可現如今,她又要為了自己將他至於生死難測之地了!
公孫慈眼底閃過晦澀的情緒,忽而無奈一笑,“聽說他現在入職翰林,一個翰林院的小吏,難道還能管到鴻臚寺之中去?”
陸淳並不說話,只是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公孫慈看著如此的陸淳心中簡直是怒不可遏,卻仍是壓住呼吸定了定神,手中的信箋分明是輕飄飄的,卻又好似有千金重一般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曾經,她也是錦衣玉食天之驕女,可是為何世事到了今天卻無一處能讓她安心,公孫慈眼底是深海一般的暗光,窗外暑氣正濃,有聒噪的蟬兒啾鳴,那蔥蘢翠影在金色陽光照耀之下忽現兩分光怪陸離,微醺的微塵之中,公孫慈好像又看到了那面容剋制卻仍舊壓不住眼底張揚之色的少年正玉樹臨風的站在成王府的合歡樹下,眉目之間漾著兩分包容的笑意,神情專注眸色不含半分雜色,合歡花簌簌而落,奼紫嫣紅襯得那張臉那般清俊潤朗。
公孫慈僵垂的唇角扯出兩分淺淡笑意來,最後一次見他,他以大燕使臣的身份坐在那桌案之上,桌上水光瀲灩玉色天成的夜光杯也不及他容色之萬一,他的目光淺淺的落在她身上,也不知看到了什麼眉心皺的緊緊的,連身邊獻舞逗樂的美人都被他嫌惡的揮開,卻也只是那麼遠遠地看著,再後來,她一封信送過去,他果然幫他送進了宮裡,趙湘瀾如她所願含恨而死,那時候她想,若是他為此而喪命,她一定悄悄的為他披麻戴孝替他供奉牌位!
有情之人,無情之世,她不知何為長情,何況她與他本就是那一盆菊樓的情誼,那是他費盡心思苦尋而來,她初時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