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們批評的不全對,讓他們說出來,又有什麼可怕的呢?當年蔣政權在大陸崩潰,不在於胡適等自由主義知識分子的批評,而在於它沒有聽這些批評,甚至壓制這種批評。文人的話不是皇帝的“金口玉言”,沒有“一言興邦,一言滅邦”的作用。我們的知識分子一向缺乏批評意識。這裡有體制和傳統的原因,但重要的一點還是知識分子有把自己的知識當商品賣,總想用知識換名利的想法。“缺鈣”的原因還在於自己的“基因”。胡適20世紀50年代初流落美國,生活相當艱難,但他仍沒有改變過去批評國民黨的態度,沒有想到用自己的知識和地位去換取榮華富貴,這一點非常值得我們學習。何況現在的經濟學家還沒有窮到當年胡適的地步。
這次經濟困難,國內經濟學家,尤其號稱“主流”的經濟學家受到指責,正在於他們缺乏這種知識分子應有的批評精神。面對美國的次貸危機和金融危機,他們堅持中國一枝獨秀的觀點。這就使政府失去了及時調整政策的機會。其實國外經濟學家早就提出了“拐點論”,預言了中國在高速增長後會有一個向下的拐點,但被國內的經濟學家斥之為“中國崩潰論”,還給予駁斥。在一片樂觀的氣氛中,經濟危機出現了。此後,政府採取了刺激經濟的政策,出臺了4萬億的支出計劃。對此也是一片讚揚聲,而忘卻了這種刺激可能引起的副作用。只要政府做好,就是好的,這似乎成了這些主流經濟學家固定的思維模式,因此,他們被大眾稱為“抬轎派”。抬了轎子固然可以換得名利,但對國家,對人民有什麼好處呢?人人都來抬轎,轎子到了懸崖邊上沒人提醒,危險必然發生。做胡適這樣的知識分子,就是不破壞轎子,不把轎子往懸崖下推,也不抬轎子,但隨時提醒轎子可能會遇到的危險。破壞轎子和抬轎子,所做的事完全相反,但結果往往是相同的——使轎子顛覆。
現在的經濟學家中,想把轎子推下懸崖的人不多,但他們所說話也並非不可聽。國外的一些經濟學家恐怕屬於這一類,但他們指出的轎子行進中的許多困難,儘管有所誇大,也不完全正確,但仍然值得我們注意。絕大多數主流經濟學家屬於抬轎派。真正的“提醒派”現在則太少了。我提倡經濟學家學胡適,就是希望經濟學家當“提醒派”,而且要尖銳一些。只要不以名利為目的,學習胡適的態度還是沒有什麼危險的。向胡適學,關鍵還在於個人的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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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智庫缺鈣
智庫又稱思想庫(thinktank),是獨立於政府的政策研究和諮詢機構。中國的決策走向科學化和*化,智庫的作用不可缺。據中國自己的統計,中國的智庫機構有兩千多個,甚至超過美國的1777家;而據美國的統計,中國的智庫機構僅74家。不過智庫的量並不重要,關鍵在於智庫的質量。
美國的智庫所起的作用是中國的智庫遠遠趕不上的。這其中的原因很多,但重要的一點是中國的智庫嚴重缺鈣,即缺乏獨立性,沒有自己的獨立見解。
缺鈣首先是缺錢,不能養活自己。接受政府的撥款就要聽政府的話,為政府服務;接受洋人資助的,不敢得罪洋人;靠地方政府和企業養活的,則要為它們服務。“拿人家的手短”,經濟上沒有獨立性,學術上就沒有獨立性。當然,這種有人養的智庫也是必要的。政府應該有自己用財政養活的智庫,研究制定政策中的各種問題,比如,財政支出的投資乘數有多大,貨幣乘數有多少。企業也要有自己的智庫,研究企業決策中遇到的各種問題,比如是否與另一企業合併或是否進行某項投資。這些智庫雖然也為出資者服務,但學術上堅持實事求是,不迎合部分領導的意圖。研究什麼是由出資者定的,但結論不是來自出資者。
一個社會要有多種聲音,民間的智庫同樣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