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心比心,齊誩知道現在不會是前者。但是比起這些,他更在意沈雁目前的身體狀況,因為那張臉在薄薄的光照下似乎有些疲憊,眉頭蹙起的樣子雖然不明顯,不過他能猜到沈雁應該是平時不怎麼喝酒,今天一下子喝那麼多所以開始頭痛。
他伸出手,輕輕撫上沈雁有點蒼白的臉龐:“是不是不舒服……要休息嗎?”
沈雁搖了搖頭,不吭聲。
齊誩低下眼睛,似乎微微笑了一下,笑意裡捎著一絲嘆息。他沒有再問下去,只是側過身,動手把其中一隻枕頭斜斜地立起來,靠在床前,被子則朝裡面揭開一半,在床上空出一個位置。
“躺下。”
他用手拍了拍枕頭,忽然對沈雁提出這個要求。
這是……讓自己休息的意思嗎?
沈雁費勁地眨了眨眼,迷茫的目光落在面前那張臉上,久久不動,卻怎麼也看不出齊誩笑容背後的含義。額頭還在隱隱作痛,太陽穴那裡像紮了兩根刺,每一個念頭閃過都覺得疼,阻止他繼續往深處想。
他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不安地匆匆伸出雙手,一把將人拉入懷中,緊緊抱住。
齊誩對於他這樣的反應並不意外,低低笑了起來:“怎麼了?”
人就在自己的懷抱裡,沒有任何抗拒,一動不動枕在他肩膀上,還安慰似地用手撫摩他的後背,很暖。
沈雁稍稍放下心來,閉目不語,只是全心全意去維繫這個擁抱。
齊誩也不催促。
兩個人在雨夜的沙沙細響中彼此依靠,彼此取暖。
雨珠取代了舊式壁鐘的指標,一滴接著一滴讀秒,將這個靜謐的時刻記錄在玻璃窗上。當雨水的痕跡一道道連成一片,他們在玻璃後面的身影亦融為一體,窗框彷彿成為相框,讓這個畫面定格。
他知道許多年後,自己還可以從記憶裡翻出這個畫面,印證他們曾經共有的美好回憶。
他和沈雁之間的回憶像照片那樣積了厚厚一層。
但是,總會有最開始的那一張。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識的那天晚上嗎?”
齊誩平靜地靠在他的肩頭,喃喃問道。
沈雁愣了愣,似乎也掉入了記憶中那沓厚厚的照片裡,開始尋找最初的那張,而且不費什麼力氣便找到了:“記得,那是我和你第一次對戲。”
齊誩的一聲淺笑不著痕跡地埋在他的衣領下面,繼續問:“那,你還記得你當時的第一句臺詞嗎?”
沈雁不知道齊誩為什麼會提起這些,但是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齊誩願意留在他身邊,留在他的雙臂之間這個現實。他閉目沉思,因為喝醉的緣故,回憶的時間稍稍變長,但並不影響他背出臺詞:“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為了算計我。”
真是叫人懷念哪——齊誩暗暗在心底感嘆。
以這句臺詞開頭的那份錄音,自己私下聽了不知多少次,而現在,錄音裡的男人近在咫尺,那個低沉端正的聲音在耳邊重複了一遍這些字,這些句子。
初識的種種思緒翻上心頭,不經意間,笑意自然而然流淌出來。
“明知道是陷阱,還自己一個人跳進來,難道不正說明……你對我有意思?”
他自己的聲音也變了語調,輕輕接話。
“我並沒有——”沈雁正要繼續下去,齊誩卻從他肩上抬起頭,四目相對,眼神似乎在示意他暫停,同時微微笑著搖頭。
“不對。”
“什麼不對?”沈雁怔怔地看著他,目光迷惘。
“場景不對,”齊誩笑了笑,忽然湊近,臉頰緩緩在他臉上擦過去,挨著他的髮鬢,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下面的臺詞,你是躺著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