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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太后卻正好於此刻開門踏入,這一聲如雷重擊,將她劈呆,身後宮人侍衛瞠目結舌,嚇得撲通通跪了一地。

病榻上齊王已抱了少相屍身,肩頭抽搐,壓抑、瘋狂、淒厲、嘔吐般的哭泣,似一隻血淋淋的金勺在體內尋遍,剜肉切筋擠髓,劃過骨,痛不可擋。

太后踉蹌地,轉身逃出去。

她喜歡在裙腰上垂系纓絡玉環,平時輕脆宛若清音,此刻卻亂如驚濤駭浪,一路丁丁當當朝外狂奔,發上金鈿寶釵一路墜灑,宮人跟隨沿途撿拾,太陽下琉璃瓦明亮刺目,太后力竭,倚在假山旁喘氣不止,臉上仍是瑟瑟地抖,麵皮浮腫顫動似隨時會脫落,露出下面青筋紅絲的一張真面目,血肉模糊,猙獰如鬼。

她舉袖掩面,似要將這張麵皮強按回去,細線柔筆描畫的胭脂香粉糊作一堆,如某日她半夜起來照菱花鏡,沒有了金珠寶玉、濃粉豔脂,皺紋縱橫如龜裂的土地。

她只覺灰心,疲憊不堪,甚至不想把衣袖放下,這張老臉,還有往日一切美景佳境,在耳旁喀拉拉毀了一地,碎裂到只有從頭修補,為什麼,所有的事情總是重複破碎,她收拾了這些年的殘局,於空洞廢墟上堆出繁花似錦,可毀滅只須略略一指,一句話、一個人,整匹繡花綢緞上便挑了絲,於是逼得她打起十分精神迎戰,事到如今,不是不可以,但,她也累了,懶得再動一根手指。

第八節 祭子嬌紅

唐流在去牢房的途中遇到太后,猛吃一驚,幾乎疑心自己眼花,沒有了精心妝扮與沉穩儀態,太后不過是個平凡老婦人,容色早敗,且憂心忡忡。

“少相死了。”太后,眼珠異樣的滌濁,再無往日精明銳利的光芒,她茫然看住唐流,越看越幻化出長公主的影子,於是嘆,“你們都在怨我吧,雖然不說話,可一個個心裡恨毒了我,我會不知道嗎,什麼時候你們才能體會出這一片苦心,哪怕一言半語,也不枉我費心至此了。”

她說得可憐,垂垂老態畢現,唐流皺眉,倒也狠不下心再用話去刺她,側過頭只當沒聽見。

“你並不知道。”太后喃喃地,上去撫她臉上傷疤,“任何東西底子裡都是醜的、壞的,只有在表面做文章,所謂的光鮮齊整哪個不是粉飾太平,何必太過認真呢?”

“但我對面上的光鮮齊整並無興趣。”唐流忍不下去,揮袖拂開她的手,反駁,“若是你還是一味強加太平予我,只怕終要拼成兩敗俱傷。”

“唉。”太后被她頂得心痛,搖搖頭,“我怎麼再會逼你?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逼你又有何用,看來,我只有放你嫁給平將軍了。”

“是嗎?”唐流看她兩眼,“你又要我臉上貼了金箔去嫁給平嗎?這樣做豈不是換湯不換藥?”

“你這孩子,脾氣也太過強硬了,難道非要把自己迫到無路可走才會明白?”她上來拉住唐流的手,落下眼淚,“你母親的脾氣也犟,而你更添了戾氣,這樣的倔強執拗放在男兒身上固然是禍根,女孩子有了也是薄命呢。”

唐流被她說得愣住,沉默下來,回憶往事,似乎自己也有偏激之處,但又一深思,斷然搖頭,“你若肯放我同燻兒走,自然是好,但要讓我以小公主身份嫁給平將軍,那還是不可以。”

她仰起臉來,慘然地笑,“你會覺得貼了金箔後我臉上便沒有疤了嗎?它始終是在那裡,無論是胭脂水粉、金箔珠玉,再多掩蓋後面,它不過是塊傷疤。榮耀也一樣,並不是我披金掛銀頂了小公主的名頭便可脫胎換骨,唐流只是唐流,無法混跡到高貴皇孫裡裝腔作勢。”

“是嗎?果真如此?”太后突然抬起頭,眯眼看她,如一隻狐狸瞧見它感興趣的獵物,唐流被她睨得皺眉。

“孩子,也許你真是有骨氣,但在我眼裡,所有的骨氣與軟弱都另有原因。”她拉了唐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