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遲,可一過正午,陽光便從空中如岩漿似的潑下來,澆在這群穿了厚重官服的男人們的身上,任是再心靜如水的人也受不了這種炙烤。
不少人背後的官服已被汗水浸溼,幾乎每個人都會隔一陣兒就拾袖擦拭額上滾落的汗水。
有人小聲抱怨:“太子沒說一個罰字,他董大人憑什麼讓咱們跪在這兒候著?”
旁邊的人壓低了聲音道:“你是沒長眼睛還是沒長腦子?太子先前動了多大的怒都瞧不出來?董大人讓咱們跪在這兒可是上策,否則還不知太子會怎麼罰呢!”
又有人小聲問:“不過是青州大營松頹了些,不至於動這麼大的怒吧?再說了,董大人好歹是當年平王親選的撫帥,太子不會不看平王的面子就……”
“你懂什麼?”中間的人打斷道:“十年前的潮安僧尼案聽說過沒有?當年太子才剛滿十四歲,可那手段……”說話的人打了個哆嗦,抬手在脖子上劃了一下,“還是隨平王一起打過天下的人,就這麼給斬了!連報都沒往京中報一聲。”
周圍一圈人聽見,紛紛垂首,再不敢多言,只覺頭頂陽光竟透著絲生冷之意,連身上的汗意都瞬間消了。
……
大平國皇太子,姓英名寡,正是當朝女皇英歡與平王賀喜的獨生子。
倘說這天下有誰的狠戾手段最令人膽顫,那人必屬平王無疑。可若論這天下有誰的心思最深不可測,那人便是皇太子英寡。
自幼寡言少語,一如其名。
當年皇上與平王以寡為太子之名,實令天下萬民揣測良久,不解其意。唯獨朝中少數幾個跟隨二人多年的老臣能夠明白此間深意。
大平開國前,天下本是五分。
東有鄴齊,西存邰涗,南岵北戩,中留天宛。
皇上本是邰涗的皇上,而平王本也是鄴齊的皇上,二人相爭相鬥整十年,一朝相見以致一生相纏,從此生命中便再也少不了對方。
那是一場帝與帝之間的爭鋒,亦是一段王與王之間的愛戀。
縱是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國中老人們仍舊對當年那一副亂戰鐵幕下的熾烈糾纏記憶猶新。
百河千川萬丈廣疆,刀槍槊戈血雨腥風,千軍萬馬列戰沙場,天下五國狼煙大起……滔天巨浪大生大死在前,世事無常江山不定在後,她與他同為帝王,從相恨到相愛,從猜忌到信任,從沙場對決到合軍北上,一路連破南岵、中宛二國,卻因他傷重難愈而止步於攻伐北戩之前。
天下沒人知道他究竟是為了什麼,最終竟會將這一家天下拱讓與她。
人們只知,他與她自此攜手共進同退,而她更是將這一國之號改作了他的封號——平。
大平建國之始,正是皇太子出生之時。
以寡為名,並非是想要二人此生的唯一子嗣一生寡獨,只是這一片浸染了二人一生心血的江山天下,只有這一人才能繼承。
皇太子英寡自幼聰敏,十四歲那年始豫朝政軍務,而平王自此退不問政,皇上亦只有逢顯重要務之時方與太子共決朝事。
當初平王讓位,皇上一統天下、改國大平,二人原先的故國舊臣們於乾德三年合班於新都遂陽,從此朝中文臣暗下分作東、西二黨,二十餘年來於朝政軍務上時有相爭。
原南岵、中宛二國降地亦被重新劃分行路,潮安北路恰是故國中宛北地,與北戩國境交壤,沿線所建數十個營砦多年來只增不減,足可見朝廷對此路的重視程度。
而此次皇太子微服親巡潮安北路,因見青州大營松頹而大動肝火,亦在情理之中。
……
府衙二堂內倒是陰冷無光。
一個四十來歲模樣的男人跪在廳中,俯首道:“殿下從京而來,臣未有先察,實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