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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而去腦中只有她那雙清湛無雜的眼。
馬兒急行,腰間冷劍嗡嗡在顫,韁攥愈緊,鞭震愈急,恨不能下一瞬便可以看見她。
沈府高楣在前,一院皆亮,門外小廝看見他馭馬馳來,忙上前接駕,又有人入府去稟。
英寡不顧勒韁,馬兒仍未減停時人便已縱身躍下,橫踏幾步進了沈府,開口問人時語氣卻是異常平靜:“人在哪裡?”
小廝答:“在大小姐屋子裡。”
他走得飛快,冷不防一人從廊前拐角處急急走出,撞到了一起。
“殿下?”那人語氣又驚又急,聲音頗為熟悉。
他眸光直掃過去,見是狄念,臉色微變,“你怎麼在此處?”
狄念側身讓路,同他一道往裡面走,口中道:“非三五句能言,殿下還是先去看看孟大人罷。”
深宅內廊回道轉,他卻走得極為熟路,大步之下未幾便到了沈知禮閨院外,就見沈知禮抱膝坐在一旁廊下,臉色頗暗。
她看見二人,馬上站起身來,“殿下。”又看了看狄念,沒多說話。
狄念停在外面不進。
英寡走了兩步,卻在門口頓住,伸手緩緩解了腰間掛劍,回身交給狄念,目光探向沈知禮,“……人可安好?”
沈知禮臉色愈發黑了些,眼中皆是怒氣,半晌才道:“還算安好。”
他這才又望向狄念,“怎會被送來沈府上?”
狄念挑眉,一副理所應當的神情:“臣出手救人時未考慮那麼多,當時那情形,總不能送孟大人回女官公舍罷?”
英寡未語,才知果真是狄念救了她,可卻不願在此時多詢詳況,只是慢慢地抬手推門,走了進去。
屋子裡面甚是暖和,長長的香帳自上垂下,逶迤在地,輕飄飄的梅瓣紋樣,柔美至極,卻顯悽清。
他站在門口,半晌未動,只是望著床上之人。
隔著紗帳看不太清,只見那纖瘦的身形被掩在薄被下,下巴尖摩挲著軟綢,聽見聲音後,略有不安地動了一動。
隨後那雙眼便睜了開來,直直望向他。
他反手合門,向裡面走過去,臉上漠不動色,可目光卻始終沒有從她身上挪開。
孟廷輝看著他一路走到床邊,臉色亦是淡然,手從被子裡抽出來,去掀帳子,“殿下。”
聲音輕到不能再輕。
英寡仍是不言語,替她將紗帳撩起來,掛上床頭兩邊垂鉤,緩緩撩袍,坐在了床邊。
她眼底洞亮,神色異常安然,又開口:“殿下忘了,君臣有別。”說著,便撐身而起,可才動了兩下,手就被他驀然壓住。
“沒忘。”他道,語氣寒涼。
她低眼看了看他覆在她手上的大掌,胳膊忽然微微發顫,抬眼看去,就觸上他那辨不明道不清的目光。
他盯著她,異色瞳底有火淺淺流過,怒氣橫湧,又攙雜著不忍憐惜。
她身上穿著沈知禮的衣裙,露在外面的脖頸上有刺眼的淤青痕跡,顯是被人用力抓勒過;她的長髮被高高束起,右耳根處紅腫著,上過藥,可卻仍有血絲滲出。
她似是不知痛一般,看著他的雙眼仍是清湛如常,微微揚唇,對他道:“臣無大礙,只是殿下讓人帶給臣的那個梅紅木匣兒被弄丟了,臣還沒來得及嚐嚐那些小食……”
話未說完,她便被他猛地擁入懷中。
她微喘,心中驀起驚瀾,下意識推拒,手剛抵上他胸前,身子便被他緊緊地一箍,再也動不得一寸。
他滾燙的唇息貼在她耳旁:“孟廷輝。”
她忽然淚湧。
可卻抑住不出聲,眼一垂,淚珠兒無聲地落在他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