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月湖在長風山莊東南面,為山腰處的一處平湖。
此時正是盛春,湖水清澈,碧波盪漾,湖邊翠竹垂柳,鵝雁翩躚。迎面而來的湖風帶著濃濃的花香,湖面一片明亮的緋紅,滿眼皆是明媚的春光,莊王不由嘆道:“都說京城乃繁華之地,我看倒不如少君這長風山莊來得舒心自在。”
裴琰將他引至藤椅中坐下,自己也撩襟而坐,微笑道:“雖不敢說這處好過京城,但住久了,倒真的捨不得離開。這些年,不是在戰場殺敵,便是在朝堂參政,鮮少有過得這麼輕鬆自在的日子。所以說,福禍相倚,此次受傷倒也不全是壞事。”
莊王大笑,下人們早替二人上好魚餌,二人接過,將釣線拋入湖中。
柳蔭稀薄,春陽正盛,清風徐來,二人面上皆閃爍著淡淡的光影。不多時,裴琰便釣上來一條尺來長的金色鯉魚,十分歡喜,笑著對莊王道:“可惜不是在京中,不然邀上靜王爺與三郎,比試一番,定可將靜王爺灌得大醉。”
他似是又想起一事,問道:“聽說三郎受了重傷,可大好了?”
莊王卻只是忙著起杆,釣上一尾兩寸來長的小鯽魚,搖了搖頭:“少君這長風山莊的魚兒都有些欺生。”又道:“三郎傷得較重,怕只恢復了五六成,看著清減了許多,讓人好生心疼。”
裴琰重新將釣絲拋回水中,嘆道:“皇上定是又心疼又心憂,唉,身為臣子,不能為皇上分憂,實是愧對聖恩。”
莊王正等著他這話頭,便緩緩放下手中釣杆,轉頭望向裴琰:“少君,父皇有旨意下。”
裴琰忙放下釣杆,揮了揮手,所有隨從迅速退去,他面北而跪,口中道:“臣裴琰接旨。”
莊王上前將他扶起,道:“父皇說,不用行禮接旨。”說著從袖中取出黃綾卷,裴琰雙手接過,攤開細看,面上露出猶豫遲疑之色。
莊王語出至誠:“少君,眼下已到了國家危急存亡之時,宇文景倫大軍長驅直入,若是讓他攻下了河西府,瀟水平原無險可依,京城危矣。”
裴琰默默無言,莊王無奈,只得續道:“高成戰敗,寧劍瑜在婁山和小鏡河撐得辛苦,無暇西顧。王朗又陣亡,董學士怮哭數日。眼下社稷危艱,還望少君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謝煜在這裡,替天下蒼生,黎民百姓先行謝過少君!”說完長身一揖。
裴琰忙上前將他扶住,連聲道:“王爺切莫如此,真是折殺裴琰。”
莊王目中透著熱切之意:“少君可是答應了?”
裴琰仍有些猶豫,莊王輕聲道:“少君可是有何顧慮?”
“倒不是。”裴琰搖了搖頭:“主要是我這傷,未曾痊癒―――”
莊王呵呵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個玉盒,道:“父皇也知少君傷了元氣,讓我帶來了宮中的‘九元丹’。”
裴琰面上露出感動之色,語帶哽咽,磕下頭去:“臣謝主隆恩。”
莊王將他扶起,親熱地拍著他的右手,嘆道:“少君,你是國之柱石,朝中可是一時都離不得你,父皇都說,讓我多多向你請教才是。”
裴琰忙稱不敢,道:“日後裴琰還得多多仰仗王爺。”
湖水倒映著青山紅花,平靜無瀾,倒影中的杜鵑花絢得耀目。平月湖畔,二人相視一笑,笑意盎然的眸子中俱各微閃著光芒。
喝過崔亮開的藥,又連敷數日外用草藥,江慈肩傷有所好轉,但精神卻一日比一日萎靡,常呆坐在房中,閉門不出。
魏五嬸與她相處一段時日,對她性情有了一定了解,雖是被迫前來服侍於她,也有些心疼於她。這日夜間,見衛昭飄然入園,兩人一人在室內枯坐,一人於窗外默立,終忍不住輕步行到衛昭身側,低聲道:“公子,姑娘這幾日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