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位?”
“錢都收到了嗎?”對方並不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事情辦好了,另一半下午就能匯到你的賬上。要注意,馬上來的這位記者很厲害,不該說的不要亂說,該說的要說到位。上次給你的那份資料,都背會了嗎?”
“會……會了。”王玉梅結結巴巴地說。
“看在錢和你兒子性命的份上,你看著辦吧!”不等王玉梅說什麼,對方掛了電話。
冷汗從她蠟黃的臉上滲出。
她再也沒有心情吃這頓簡單的午餐。
整個下午,她都無心再做生意,眼睛不停地往市場門口看。
當他看見一輛黑色的廣州本田停下,從車上走下一個標槍般的男人時,她突然恢復了鎮定。
她慢慢地將一張被汗水浸透了的紙揉成團,扔進紙簍裡。
“你是王玉梅?”那個男人標槍般站在她的攤位前,直接向她發問。
“我是。請問您是?”王玉梅將手邊的一件羊毛衫疊好,打量著來人。來人一米七八左右,黑黑的臉,單眼皮,鬍子颳得鐵青,只是那雙眼睛如夜空的星一樣,閃著光。
“我叫蕭邦,是華夏新聞週刊的記者。今天來,是想採訪你。”
“採訪我?”王玉梅居然笑了笑,“我有什麼好採訪的?一個賣服裝的,會有什麼新聞?”
“還記得兩年前的12月24號嗎?”蕭邦直盯她的眼睛。
王玉梅的身體微微地顫了一下。她避開蕭邦灼人的目光,低下頭,輕輕地說:“怎麼不記得?那是我死過一回的日子。”
“你願意再講講那天發生的事情嗎?”也許蕭邦覺得自己的行為太不像個記者了,便降低了聲調,“那麼多的遇難者家屬,都想知道他們的親人到底遭遇了一場什麼樣的劫難。你願意幫幫他們嗎?”
“可是,兩年前已經有記者採訪過了,大家不是都知道了嗎?”王玉梅不解地問。
“可是,以前刊登的新聞並不詳細。我需要細節,更細的細節。你只須將那天的情形再講一遍就可以了。當然,最好講一些你上次沒有談到的細節。”蕭邦在提示她。
“好吧。就在這裡嗎?”王玉梅問。
“要不然到外面去也行。我請你喝杯飲料吧。”蕭邦環視了一下四周,市場里人來人往,很亂。
“可是……可是我還要做生意。”王玉梅半步都沒有挪動。
“那就在這裡吧。”蕭邦笑了笑。王玉梅突然覺得,這個硬梆梆的男人笑起來真有味道。
現在是晚上七點40分。蕭邦在雲臺市靜海賓館903房間看完新聞聯播,便開始放今天下午採訪王玉梅的錄音。
他將王玉梅講述的與前兩個倖存者大致相同的部分內容快進過去。接著就出現了自己的聲音。錄音裡,蕭邦發現自己的聲音好難聽。
蕭邦:你說你買的是三等艙的坐票,可是為何最後一個到甲板上?
王玉梅:因為我一直不相信這條船會沉。我就一直坐在座位上,抓緊了椅子。雖然,我已經將胃裡所有的東西都吐出來了,但我仍然抱著一線希望,希望一切會好起來。然而,所有的乘客都跑出去了,我心裡很怕,嚴格地說,我是嚇得走不動了。我想,死就死在船裡吧,外面很麼冷,出去了也活不成。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突然有個人打著手電進來了,用電筒的光照著我,大聲喊:妹子,快出去逃命吧。
蕭邦:那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是說外貌。
王玉梅:他很高大,長得很帥,大約三十七八歲吧,戴著一付眼鏡,說的是標準的普通話。他見我沒動,一把把我扶起來,拽住我往外走,一直到甲板上。那時船已經開始下沉,我清楚地聽見一個年輕人跑到他的身邊,叫他蘇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