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涼看著她哭,冷冷說:“我是說,蔣寬與你姑姑雲湄近日的情況,你沒心思問一問?那我告訴你,一來我要讓蔣寬和雲湄離開蔣家。二來,你姑姑雲湄有了身孕了!三來,如今‘住九’禮不過,你好好在慕家待著,不準私自跑出府去看她!”
雲卿驀然一愣,呆呆止住哭聲,等恍惚回想起慕垂涼的話眼淚更是止不住傾瀉而出,咬牙看了慕垂涼一會兒當即甩手轉身推門飛跑出去了。
春天天干,阮氏睡不著,半夜帶了丫鬟泥融在院中喝茶。過了三更天兒才微微有些乏意,正要去睡,卻聽外頭有人敲門。她是孀居,素來比旁人謹慎得多,因此除了老太太偶爾半夜急病需要跟前伺候,其他是無人敢半夜前去敲門的。今日意外,她與泥融便多聽了一會兒,並沒直接去開門。過一會兒子,卻聽外頭有人說:“爺,恐大太太睡了。再說了,奶奶孝順,怎會半夜來叨擾太太呢?再去別處找找吧!”
阮氏當即一驚,磕磕巴巴問泥融:“你聽見沒有?是秋蓉吧,秋蓉和垂涼?”
泥融自然聽得分明,又深知阮氏如今正疼愛雲卿,聽秋蓉話頭兒不對也就不敢應答,只小心勸說:“聽聲音他們已去了。畢竟新婦,偶爾迷路也尋常,咱們慕府雖大,哪裡能丟個奶奶?倒是更深露重,太太不妨先回房睡,我去回爺一聲也就是了。”
阮氏卻越聽越著急,喊了上夜的婆子叫她們立刻掌燈開門。婆子們自然沒有不從的,開了門,就見慕垂涼提了一盞燈側身站著,緊蹙著眉,面色比秋霜還要冷。一旁秋蓉素來穩重的,今兒卻略顯急躁急躁,匆匆往前趕。
阮氏想起秋蓉那話,自然能明白個五六分,當即氣急,吩咐一個婆子說:“叫他們來,我倒要好好問一問,好端端的怎麼半夜找起媳婦來了!”
婆子便匆匆去稟了慕垂涼。慕垂涼回頭一看,見阮氏也沒披件衣服,又忙將自己身上披風取了要給阮氏披,阮氏不允,非要他們把話說明白了。慕垂涼陰著臉低著頭不言語,秋蓉見要鬧僵,忙開口說:“太太別急,我們奶奶只是出門了一會兒子,爺見她遲遲不歸,這才擔心出來找找。房裡春穗兒、丹若、黛若和幾個小丫頭子也去了,多半也找著了呢!”
阮氏素知這幾個丫鬟一心向著慕垂涼的,自然她一開口便起了三分疑,聽罷更是氣得直哆嗦,指著慕垂涼問:“出門一會兒子?你倒是給我說說,她整個下午忙著各房看主子的事,罷了她深更半夜一點兒不困反倒出門了一會兒子?你們怎麼了?你怎麼欺負她了?”
慕垂涼臉色越發不好,冷得嚇人,門口灌著冷風,慕垂涼緘口不言,再度拿了披風要給阮氏披上,阮氏卻一把抓起仍在地上說:“我擔不起!你如今長大成人了,天天幫著老爺做事,哪裡有工夫孝敬我?好容易尋了個知心知意、知冷知熱的媳婦,還故意跟她過不去!她連路也不認識,半夜三更你讓她去哪兒?如今還是早春,你也不怕她凍死在哪個旮旯裡!你就作吧!”
010 雨夜
慕垂緗自從沈家回來後從沒睡過一個安穩覺,這天晚上好容易模糊睡著,朦朧間卻又想起新婚丈夫沈公子,當即一激靈又清醒過來,於是輾轉反側再睡不著。過了子時,竟然春雷滾滾,下起綿綿細雨來,垂緗更是一番悵惘,乾脆披衣起來。值夜的丫鬟是自小跟著的,喚作滿兒,察覺她起來便也摸了一把油紙傘跟出來。垂緗在廊簷下站定了,看著遠處濛濛煙雨,聽著近處滴答雨聲,竟覺心頭暢快了不少,一時起了心思,便著滿兒尋了木屐和蓑衣出來,滿兒提燈,兩人饒有興味往蕉園去了。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垂緗念著,一邊小心翼翼踩著水,一邊又對滿兒抱怨說,“這麼好的春光,可惜差一點子杏花。沈家的杏花該開了,咱們家的園子卻是沒有那麼好的杏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