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奔流,卻不知奔向何處,氾濫在車裡。
他深深地呼吸,只有他自己的資訊素,管他暴雨傾盆還是血流成河,馬樂都只是拿無關緊要的玩笑搪塞他,推開他,顛三倒四,胡說八道——可他胡說八道的時候可恨地好笑——他是個圓頭圓腦頭頂綠化帶的骷髏小狗,下巴一張一合,吧嗒吧嗒地響,亡靈似地與他隔著那道奔流的河。
他試圖去聽,只聽見不想聽的話。多勞他費心造句,把所有他不樂意聽到的詞都集中在一句荒唐的挑釁裡,見他沒有反應,便接著重複,一句接著一句——他一定是想要得到些什麼。
人們做一些事,不管是否自覺,一定是為了得到什麼的。他想要什麼?小馬想要什麼?
馬樂坐在他身上,溫熱如一片彌散的洋流,又急又快地將他吞吃進去,好像吃得慢上一點他就要死了,他自己也要死了。他在黑暗裡摟著他的脖子,和那個船塢裡的暴雨夜一樣,掛在他身上低叫,渾身發燙地重複“我要死了”。
他突然明白了。
小馬站在河的對岸,說什麼都不重要,只是在叫他,叫他回頭,回頭的一瞬,他就再也不能生還,也不必生還,無所顧忌地走入那個良夜。
“就像他曾經那樣。”荀鋒對著電話,開啟了燈,捲起了那間辦公室所有的窗簾。
馬樂知道那是一間空辦公室。
陸櫻神秘又八卦地對他講過集團秘辛,講jade總如何在這場政治鬥爭中落敗,事涉六七個別的集團的大人物,又前後矛盾地補充許多花邊新聞,包括但不限於可能是荀先生殺了他,或者更聰明,逼死了他;又或者更浪漫,他根本就是無端死掉的,事後荀先生忽而懷念起他們的過往,傷心不能自已,勾勒出一出錯綜複雜的h市黃金年代晦暗往事——其內容之精彩讓人懷疑她可能就此寫過幾十萬字愛恨糾纏“再不去死就要被拆散了”的纏綿悱惻。
中間也包括這間空辦公室。
還不是小荀先生的荀鋒初露頭角,替父親打掃手尾,將這間辦公室的機密處理得十分乾淨,從此再也沒有人能夠進入那間辦公室,連清潔阿姨都沒進去過,一切都維持原樣。
或許荀先生偶爾會進去睹物思人。沒人知道。
然而,當他站在低一層中庭的現代吊燈下,披著荀鋒的外套,看他走進去,開啟燈,捲起所有的窗簾,馬樂還是呆住了。
那是一件完完全全的空屋。
沒有桌椅,沒有書櫃,沒有電器,什麼都沒有,只有荀鋒一個人,好像被困在一個透明的監獄裡。
荀鋒站在裡面,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不止為何,馬樂沒有被俯視的感覺,只覺心中長久以來地空洞正無限地縮小,向他周身靠近,卻被這座監獄隔絕在外,不能將他無縫裹在其中。
“你可能也有聽說,這裡是我讓人搬空的。”
“嗯……”
“我父親和他最後有些異見,之後就把他安排在這裡辦公。所有人都能看見,進出來往——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