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始渾身顫抖,指著孟樵,語無倫次的叫:“樵樵,樵樵,你拿把刀把我殺了吧!你拿把刀把我殺了吧!……”“宛露!你瘋了!”孟樵大吼,撲過去,抓住了宛露的胳膊:“住口!宛露!你怎麼可以這樣罵我母親?你瘋了!住口!”
“我不住口!我就不住口!”宛露是豁出去了,更加大叫大嚷起來:“你母親是個神經病!是個妖魔鬼怪!她根本不允許你有女朋友。她仇視你身邊所有的女人!她要教育我,要我端莊賢淑,目不斜視……”她直問到孟太太臉上去。“你敢發誓你二十幾年來沒想過男人嗎?沒看過男人嗎?你是一臉的道貌岸然,一肚子的……”
“啪!”的一聲,孟樵已對著宛露的臉揮去了一掌,這一掌清脆的擊在她面頰上,用力那麼重,使她站立不住,差點摔倒,扶著沙發背,她站穩了。轉過頭來,她不信任的睜大了眼睛,楞楞的看著孟樵,低低的說:
“你打我?你打我?”她再看看縮在沙發上的孟太太,然後,她轉過身子,像一陣旋風般衝出了大門,對著大街狂奔而去。孟樵呆立了兩秒鐘,才回過神來,他大叫著:
“宛露!宛露!宛露!”
他追出了大門,外面的雨已經加大了,雨霧裡,他只看到宛露跳上了一輛計程車,車子就絕塵而去。
宛露縮在車子裡,渾身發著抖,像人魚一樣滴著水。她不想回家,在這一刻,她無法回家,她心裡像燃燒著一盆好熱好熱的大火,而周身卻冷得像寒冰。她告訴了那司機一個地址,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楚,這個地址到底是什麼地方。車停了,她機械化的付了錢,下了車,站在雨地裡,迷迷糊糊的四面張望著,然後,她看清楚了,自己正站在顧友嵐的家門口。她瘋狂的按了門鈴。開門的是友嵐自己,一看到宛露這副模樣,他就呆了。一句話也沒問,他把她連扶帶抱的弄進了客廳,大聲的叫母親,顧太太和顧仰山都奔了過來,他們立刻用了一條大毛毯,把她緊緊的裹住。她的頭髮溼漉漉的貼在面頰上,雨珠和著淚水,流了一臉,她渾身顫抖而搖搖欲墜。
“顧伯母,”她牙齒打著戰,卻十分清醒的問:“你會為了我是個舞女的私生女,而不要我做兒媳婦嗎?”
“什麼話!”顧太太又憐又惜又疼又愛的叫。“我們愛你,要你,寵你,從來不管你的出身!”
“顧伯伯,你呢?”“你還要問嗎?”顧仰山說:“我們全家等你長大,已經等了這麼多年了。”“那麼,”她回頭直視著友嵐。“我已經考慮過了,隨便那一天,你都可以娶我!”她把雙手交給友嵐,鄭重而嚴肅。“別以為我是一時衝動,也別以為我是神志不清,我很清醒,很明白,友嵐,我願為你做一個最好最好的妻子!”
“宛露!”友嵐激動的喊了一聲,立刻把那滴著水的身子,緊緊的擁進了懷中。
第十二章
宛露病了一個星期。她的病只有一半是屬於生理上的,自從淋雨之後,她就患上了嚴重的感冒和氣管炎,一直高燒不退。另一半,卻完全是心理上的,她毫無生氣而精神懨懨。躺在床上,她不能去上班,就總是迷惘的望著窗子。雨季已經開始了,玻璃上從早到晚的滑落著雨珠,那階前簷下,更是淅瀝不止。而院子裡的芭蕉樹,就真正的“早也瀟瀟,晚也瀟瀟”起來。宛露躺在床上,就這樣寥落的,蕭索的,憂鬱的聽著雨聲。
段太太始終伴著她,全心全意的照顧著她。至於她到底發生了些什麼,段太太已陸續從她嘴中,知道了一個大概。那晚,她和孟樵一起出去,卻被顧友嵐裹在毛毯中送回家來,又溼,又冷,又病,又弱。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