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一年,祁家及辛家的散佈在西部的鋪子都被人問到辛家大小姐的去處。辛家,確實是不知,而祁家的掌櫃們,卻是眾口一詞地說他們不知道辛家小姐是誰。來人怒道:“那麼懷義王妃在何處?”掌櫃們又失言。又有人問:那麼總掌櫃的在何處?才有人說,在端南。端南的總掌櫃當然不是來人想要找的人,於是又問,總掌櫃說:“我們老闆是隱居的,只有她想找我們時才出來,我們沒辦法找到她。就是生意虧了,她也未必會出來,她不在意金錢。”
那些人自然是報告了上去。從顥崐淡淡一笑:隱居?那也有個地方。如今國內遍尋不見,偏僻卻又適合養孩子的,大約應是她口中所提“雪峰山”了。她剛出江湖時與自己提過,那是西夷與雲陽交界的那座山。那麼找去吧,這又不是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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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山上的用度祁暮也沒多化什麼錢,因為辛家和祁家在落沙城都有鋪子,開始時她會騎馬去取。她來雪峰山的第二年春天,忽然發現落霞鎮上新開了一家茶樓,號“錦芳軒”,一看那華麗的作派,又是老闆的手筆。果然,她又見到了談子音。他說:“我是來見我女兒的。”錦芳軒開後,賀蘭顥嵩也來過,祁暮索性通知鋪子裡將日常的東西都帶到錦芳軒來。龍兒和霧兒已很活潑,只是兩人見了談子音和賀蘭顥嵩,各叫各的爹爹,弄得祁暮哭笑不得。
三歲以後,龍兒終於問:“娘,霧兒是我妹妹不是?”
祁暮點頭:“當然了。”
“那為啥她跟我不是一個爹?張家村裡的大牛、二牛、三牛他們都是一個爹爹的。”
“你們當然是一個爹爹啦。談爹爹和賀蘭爹爹是你們兩個的義父。你們有親生爹的。”
“親生爹爹?”龍兒睜著一雙跟她相似的圓圓眼睛呆了。孩子小,還不知道親生爹和義父的區別。
她牽過龍兒的小手,又從梅柳懷裡抱下了霧兒,帶著他們走到竹軒的書房裡,指著西牆上的一幅畫像道:“那是你們的爹爹。”那是祁峰騎在嘯風上的圖,是在天青寨時鬱磊畫的,十分傳神,看著畫中人沉靜的雙眸似乎還在暖暖地看著自己,祁暮的眼睛又酸澀起來。她又指著架子上的一個靈牌對著他們說:“那是你們爹爹的靈位,你們的爹爹先走一步,上天做神仙去了。”
霧兒問道:“什麼是靈位?”還沒等她回答,龍兒便說:“就是神靈之位吧,爹爹當神仙了嘛。”事隔三年多,還是痛啊。她蹲下身來摟著兩個小小的身子,重重地點了點頭。一隻小手伸過來在她臉上抹了抹:“娘,你臉上有水。”另一個糾正道:“是淚。”
龍兒指著牌位上的字說:“娘,那上面寫著爹的名字嗎?”
“嗯”祁暮抱起他,拿著他小小短短的指頭描著那字,一字一字地念道:“先夫祁峰之位”。霧兒急得在下面扯她的裙子:“娘,我也要寫爹的名字。”她放下龍兒,又抱起了霧兒,聽著她稚嫩的嗓音,淚水終於滾落。
已交四月了,西夷的春天是來得晚些,但這個時節,春意也漸濃了。祁暮忽然起了心,想要下山去給龍兒霧兒買點東西,他們倆馬上要四歲了,又長了,衣物又需再置。她走到哪裡,都是要帶著兩個小人的。為此她專門在張家村讓人打造了一個可以放兩個孩子的揹簍,到鎮裡來便將他們放在揹簍裡,是梅柳一定要她如此的,她總記得當年自己將祁暮弄丟的事。
看看鎮子的成衣沒有什麼適合兩人的,祁暮還是決定去錦芳軒,取年前大哥託人帶來的綢緞,梅柳會為他們做,只是她覺得梅柳辛苦,能讓她少做就少做了。到了錦芳軒,她放心地將兩個孩子從揹簍裡解放出來。來的次數多了,他們對這裡很熟悉,也不會亂跑,樓裡的掌櫃跑堂都喜歡他們倆,此時早就拿著小點心哄他們開心了。祁暮笑笑,便上後院去看東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