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便朝水溝拋去,嚇得阿秀高撲起跳,驚惶來接。
楊紹奇生性調皮,此時抓著了機會,自要狠狠戲弄阿秀一番。
好容易玩得夠了,這才拉過了侄子的手,將燈籠珍而重之地交了過去,囑咐道:“乖乖去玩,記得天亮前回家,別讓你娘操心了。”
阿秀喔了一聲,道:“那叔叔你呢?你要去哪兒?”楊紹奇微笑道:“別管我,叔叔和朋友約了。你自去玩吧。”說著從車裡找了件棉襖,披到阿秀肩上,卻是怕他受寒了。
眼看叔叔彎下腰來,朝自己揮手作別,阿秀畢竟年紀小,走幾步、回回頭,心中忽有不捨之感,便又奔了回去,嚷道:“叔叔!你和我一起走吧,咱們一塊去提燈。”楊紹奇失笑道:“我三十幾歲的人了,還搞這個?”阿秀不肯走,只死拖著他,嚷道:“走唄!走唄!”
正拉扯間,忽聽一聲咳嗽:“紹奇兄,你來遲了。”阿秀抬起頭來,猛見巷裡跨出一名青年,看他身穿黑衫,腰上纏著條紅帶,眼神滿布森然,阿秀嚇了一跳,顫聲道:“崇……崇卿哥哥……”
伍崇卿來了,看他目光冰冷,一臉殺氣,半夜裡撞見,怕要以為遇上了殭屍。阿秀心裡發毛,正要縮到叔叔背後,卻聽嗤地輕響,—張紙片飛了過來,恰恰飄到楊紹奇的手上。
眼看奇怪的東西來了,阿秀趕忙提起腳跟,只見叔叔手裡拿的是張戲票,上頭印了八個字,見是:“萬福樓裡、戲如人生”,阿秀咦了一聲,自也認得這是萬福樓的戲票,卻不知崇卿哥哥幹啥送將過來,莫非是想邀叔叔看戲不成?正奇怪間,卻聽伍崇卿靜靜說道:“欠你一次人情,來日補報。”說著轉過了身,卻似要走了。
伍祟卿總是這般陰陽怪氣,來無影、去無蹤,讓人摸不著頭腦,阿秀正感疑惑,卻聽叔叔嘆了口氣,道:“伍兄,在下有一言相勸,盼你傾聽。”
“不必。”崇卿哥哥斜過眼來,靜靜地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我既已下了決心,便無回頭之路。”正待邁步離去,又聽叔叔嘆了口氣,道:“既是如此,那你又何必去找盧雲?”
盧雲二字一出,伍崇卿身子微微一震,腳步便停下來了。楊紹奇搖了搖頭,還待再說,忽覺袖子給人拉了拉,他低頭一瞧,卻見阿秀仰起了小臉,滿面好奇地道:“叔叔,誰是盧雲啊?”
楊紹奇清了清嗓子,自管彎下腰來,道:“你不是和華妹約了麼?怎又不走啦?”阿秀眉頭緊皺,自朝伍祟卿瞄了瞄,憂聲道:“我才不能走,萬一他找你打架,我得給你做幫手。”
“打架?”楊紹奇手指伍崇卿,啞然失笑:“和他打架?我可是活得厭倦了?”
楊紹奇文弱書生一個,渾身擠不出三兩肉,伍崇卿卻打熬了一身銅筋鐵骨,兩人若要當街開打,不出一招之內,阿秀便得給叔叔收屍了。他心知如此,一時更是苦著小臉,低聲道:“那……那我更不能走了,叔叔,你……你趕緊逃吧,我來給你斷後。”
還待胡說兩句,忽覺肩頭給人拍了拍,阿秀回頭去看,驚見祟卿哥哥俯身向下,重重一聲鼻哼:“嗯!”
“媽呀!”阿秀給那怒眼一瞪,自是嚇得死命飛逃而去,連包袱也忘了拿,那伍崇卿倒也好心,便將阿秀的小包袱提在手上,用力向前一拋,登時砸中了兒童腦袋。
砰地一聲,阿秀摔倒在地,他疼哀哀地拾起包袱,哭道:“惡霸,專只會欺負小孩,看我去找你爹告狀去。”伍家父子系出同門,老的那個生了張國字臉,鎮日“嗯”聲嚇人,小的那個也是有樣學樣,當真可惡之至?阿秀坐地假哭,背後卻沒了聲息,他偷眼後瞄,這才發覺叔叔與伍崇卿全都走了。他鬆了口氣,霎時先呸地一聲,跟著捲起袖子,破口大罵:“姓伍的混蛋,你逃得可快啊,有種放馬過來,讓本少爺會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