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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己的才德。後面一點不無滑稽。是至死未渝的、純粹而一無所求的敬愛之情把他留在了老師身邊。就像以前手不離長劍一樣,如今的子路無論如何也無法離開這個人。

那時,孔子尚未到四十不惑之年,比子路只不過年長九歲。然而,子路從這年齡的差距中感受到近乎無限的距離。

孔子這一邊,也在為這個弟子與眾不同的難馴感到吃驚。單是喜好武勇、厭棄文弱的話,倒也有不少例子,可像這個弟子一樣輕蔑形式的卻著實少見。不錯,終極歸於精神,但所謂“禮”必須從形式進入,然而子路輕易不肯接受這條從形式進入的道路。“禮雲禮雲,玉帛云乎哉。樂雲樂雲,鐘鼓云乎哉。”當孔子這麼講時,他欣欣然聽得很起勁,可一到講禮樂細則時,他馬上就露出一臉無聊。一邊同這種對形式主義的本能反感作鬥爭,一邊傳授他禮樂,即使對孔子來說也是不同尋常地困難。

但與這種困難相比,學習禮樂對子路老來說是更為艱難。子路所依賴的只是孔子這個人的厚度。但他無法相信,那厚度竟然是靠日常生活中的區區細行積累而成。他主張說有本才有末,卻不去考慮本是如何形成的,為這個總是受到孔子訓斥。他佩服孔子是一回事,但他是否立刻接受了孔子的教化又是另一回事。

在說唯上智與下愚難移時,孔子並沒有把子路考慮在內。雖然子路身上滿是缺點,孔子也並不以他為下愚。孔子比誰都更欣賞這個剽悍的弟子身上無雙的優點,那就是純粹的無利害心。此種優點在這個國家的人們當中過於稀缺,以致子路身上的這一傾向除了孔子以外,不被任何人當作美德,或者不如說是被看成一種不可理解的愚蠢才更準確。但是,唯有孔子知道,子路的英勇也好,政治才幹也好,若與這種珍貴的愚蠢比起來,都還是微不足道的。

只有在對待雙親的態度上,子路聽從了師言,好歹抑制自己、遷就形式。親戚們都說,自從進入孔門以後,從前那個忤逆不孝的子路突然變成了孝子。聽到這些稱讚,子路本人心情複雜。“什麼孝子!還不如說盡是在扯謊來得恰當。”怎麼想也是以前言行任性常常令父母束手無策的時候更誠實。如今被自己的虛偽哄得高興不已的雙親想起來甚至有點可憐……

子路不是精細的心理分析學家,但由於極端正直的性格,所以感覺到了這些。只是在多年之後有一天,他無意間發現父母都已經垂垂老去,想起自己小時候兩人年輕健康的樣子,頓時湧出了眼淚。從那以後,子路的孝順變成了一種世所罕見的獻身式的行為。但在那之前,總之他的孝行不過是剛才所講的那樣。

有一天,子路走在街上,遇到兩三個從前的朋友。不說是無賴,至少也都是些放縱不羈的遊俠之徒。

子路站住和他們聊了會兒天。談話當中,其中一人上下打量著子路的衣服,說道:“咳,這就是儒服嗎?可真夠寒磣的嘛。”接著又問:“不留戀長劍嗎?”

子路先是不理他,這下又說出讓子路沒法不理的話來了:“怎麼樣啊?聽說那位叫孔丘的先生可是個了不起的騙子哩。裝出一臉正經說些心裡沒影兒的事,就能吃香喝辣的。”

說話的人並無惡意,只是當著不見外的朋友一貫喜歡毒口惡舌而已。但子路頓時勃然大怒。他一把揪住對方胸口,揮起右拳朝那人臉上砸去。幾拳過後把手鬆開看時,對方像攤爛泥似的倒在了地上。

子路衝著其他幾個嚇呆的傢伙也投去了挑戰的眼神,但一向知道子路剛勇的他們沒有一個敢過來的,從左右兩邊扶起捱打的人,一句話也沒有說,灰溜溜地走開了。

這事不知何時似乎傳進了孔子耳朵裡。子路被叫到老師面前時,雖然沒有被直接問起這件事,卻不得不聽了下面一番訓誡。

“古代的君子以忠為質,以仁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