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到了謝朗的讀書時間,趕緊打個揖,一溜煙跑掉。
“叔叔。”謝朗咧嘴,暗暗將竹筒藏進袖裡。
謝安搖著蒲扇,攏著他往屋內走,邊走邊道:“胡兒,那個上房拿煙燻老鼠的人,是你的父親。”
“什麼!”謝朗停住腳步,眼瞪得大大的。
“這是他小時候的事啦,人們常拿這個來取笑他。其實,是我跟他一起幹的……”
謝朗完全怔住,臉脹得通紅。他忽然意識到以往的附和,羞愧得說不出話來,低頭衝進了屋內。
謝安微微一笑,知道達到了效果,登時覺得好像也不那麼熱了。
踏進偏廳,謝玄、謝道韞、謝琰、謝瑤均在等他。謝玄道:“叔叔,胡兒怎麼了,招呼也不打就把門給鎖了。”
“隨他去吧,今天他有一個重要道理要明白。”謝安盤腿坐到涼榻上,開啟几上的書:“好了,都各自坐下。”
於是侄兒侄女兒子們重新在案前坐下,拿起面前的《詩經》。
“詩三百,思無邪。大家說說,這三百零五首民歌之中,自己最喜歡的是哪句?”
謝琰謝瑤還小,馬上抓頭撓耳想開了。謝玄笑道:“侄兒最喜歡的一句是:‘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有些傷感的句子,以哀寫樂,哀樂倍之。”謝安點頭。
“侄女倒更喜歡《大雅?蕩之什?崧高》中最末一句:吉甫作誦,穆如清風;仲山甫永懷,以慰其心。”謝道韞吟詠得抑揚頓挫。
“好好好,穆如清風——像清風一樣有化養萬物的雅德,比羯兒想得深沉,有氣度。”
謝玄聽到堂姐被誇讚比自己好,一點兒也不嫉妒,還道:“先前碰到一個廟裡的尼姑,她說姐姐有著竹林七賢一樣的襟懷風度呢!”
“這可是了不得的稱讚哪!”謝安哈哈一笑,看見侄女兒神情灑脫自然,並無被吹捧的驕矜,亦無自慚不如的忐忑,當下暗暗點頭:“配得上,配得上!”
道韞問:“不知叔叔最喜歡那一句?”
“對呀!”聽她一問,謝玄的好奇心不自覺也被勾了起來。
謝安摸摸鬍子:“訏謨定命,遠猷辰告。”
“耶,是《大雅?抑》裡面的!”謝瑤胡亂翻書,正巧翻到:“……什麼意思?”
道韞笑道:“用大的謀劃來確定政令;以遠大的計慮來確定詔告。”
“老爺。”一名家僕上來:“您的信。”
謝安接過,看看封套:“哈哈,王右軍。”
道韞與謝玄便開始興致勃勃的討論起了王羲之的書法,驀然瞧見叔父臉色鄭重起來。
“怎麼了?”謝玄問。
“信上說,燕國大司馬死了。”
“慕容恪?”謝玄有所耳聞。
“是的,那個未嘗一敗的慕容恪。”謝安長吁一口氣:“我估計,桓大將軍按捺不住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燕開基,歷世相仍,跨據遼海,齊遷龜鼎;以州為紀,以嶽作鎮,綿歷歲祀,各殊徽號……今中山王慕容衝,器識高爽,風骨魁奇,乃受封司馬,掌國之重器……斯蓋天之所命,望言忠信,行篤敬,嘉謀善政,無乏於時。欽此。謝恩!”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散朝後。
“鳳皇,你不能當大司馬。”
“為什麼?”
“大司馬是像四叔那樣的人才能當的,你還太小。”
“我不管,大司馬多神氣呀!”襄陽的那次閱軍還深深的留在他腦中。
“你向皇上求的?”
“沒,不過三哥先前提起過。”
“去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