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厚厚的帛金,大家話不多,偶爾小聲交流,叔叔嬸嬸在點帛金,全都記錄在冊。大廳裡放著奶奶的骨灰盒,前頭三炷香,此刻燃到了底,應父注意到將要燃盡的香,小跑進去拿了三根新的換上,又跪在蒲團上磕了三個頭。
應敘拿了個外套替裴硯披上了,聲音雖然有些疲憊,卻還是溫和冷靜的:“裴老師,麻煩你了。”
裴硯趕緊搖頭:“不麻煩,應該的,你……節哀。”
這時候應母突然叫裴硯的名字:“小硯,吃飽了嗎?我看你都沒怎麼吃,外人都走了,你去廚房找點兒吃的,讓廚師再給你做點兒也行,別餓著了。”說這話的時候應母笑得溫和,好像是一句簡單的問候,發生在最平常的時刻。
裴硯說不用,吃飽了。
應敘被應父叫走說話,應母坐在裴硯身邊,小聲絮叨著應敘和奶奶的事情。
“小時候他跟著奶奶的時間最多,我和你爸兩個做生意都忙,其實沒忙到抽不出空陪他,大概那會兒就是覺得我們給他的物質條件足夠好了,他應該活得挺開心的。
“他跟他奶奶最親,你沒發現嗎?你倆結婚之後幾個月才回一次家,但他一個周要給奶奶打一次電話。”
裴硯點頭,應敘確實經常給奶奶打電話,光是自己碰巧聽到的次數就已經足夠多了。所以裴硯更加不解,因為應敘看起來並不傷心,親人的離別總是難以癒合的傷口,陳傷或許還能用習慣來隱藏,可這會兒這傷太新鮮,鮮血淋漓的,應敘是怎麼藏起來的?
後來兩人回家,裴硯提出自己來開車,他擔心應敘太過傷心疲憊,開車分神。卻被應敘拒絕,理由是裴硯已經跟著折騰了一天,不能再麻煩裴硯。應敘開車專注,表情跟平常沒什麼兩樣,裴硯沒忍住,問應敘不難過嗎?
應敘似乎聽到意料之外的問題:“因為奶奶嗎?”
裴硯點頭:“嗯,剛剛阿姨跟我說你跟奶奶關係很親近。”
應敘搖頭:“沒有必要難過,生老病死都是順其自然的。”
他這麼說倒是很合理的,每個人都試圖用這樣淺顯的道理去安慰親人過世的朋友,可每個人又在心裡很清楚地知道這道理是很蒼白的,偏偏應敘篤定並踐行了這句話。
裴硯就是從那時候真正瞭解到應敘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應敘冷漠,對情感幾乎沒有需求。這麼說太絕對了,或者可以換個說法,應敘對情感的需求跟大多數人不同,他需要的部分太少,能接受的部分又太多,便顯得冷漠了。大概跟家庭環境也有關係,奶奶的葬禮,應家沒有任何一個人哭到失控。
所以裴硯在抬起手的瞬間又在心裡笑自己,連最親近的奶奶過世應敘都會給出一句“沒有必要難過”,自己做什麼又對他說這樣的話?裴硯幾乎立刻又垂下去自己的手,搶過剛剛那句話的尾音,不等應敘回答便再次開口:“所以沒辦法陪你回家了,不好跟叔叔阿姨解釋,別讓他們擔心了。”
應敘看著裴硯:“怎麼回事。”
裴硯聳肩:“一點小插曲。”
應敘張了張嘴,沒說出話。片刻後再次開口:“把車放在學校,你手受傷了,我送你回家。”
裴硯想都沒想便拒絕:“手背劃了一道,不耽誤開車。”
應敘又問:“已經在校醫院處理過了?”
裴硯點頭。
兩人始終隔著兩輛車子的兩扇窗,應敘上半身被框在車窗裡,像是一副隔著次元的畫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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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硯接話:“那我先回家了?你去叔叔阿姨那裡吧,當我道個歉。”
應敘搖頭:“不去了,我陪你回家。”
裴硯想拒絕,拒絕的話沒能說出口。
回家還是開了兩輛車,裴硯覺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