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的太急了,在階梯處崴了腳,一陣劇痛,強忍著疼走進寢殿。
武皇驚了一身的汗,卻抱著被褥緊緊裹著自己,見婉兒進來才稍稍放鬆了些。
“陛下,這只是夢”婉兒知道她不喜歡點燈讓人看見她脆弱的模樣,於是走到床前安慰她。
武皇看見了婉兒的眼睛,閃爍著微微的光芒,她一個真正問心無愧的人怎麼會懂她心裡的恐懼。
她閉上眼不去看婉兒清明的眼睛,喃喃自語“朕又夢見了,朕是孤家寡人,真正的孤家寡人,他們都在罵朕,將朕的墓掘了,讓朕曝屍荒野,永世不得安寧!”
婉兒沒想到她居然做了這麼恐怖的夢,連聲安慰“夢都是反的,您是陛下,誰敢這麼做!”
“我是陛下,對,我是陛下”她重複念著婉兒的話,剛安心了一些,復又悲慼道“可我老了,很快就不是陛下了”
婉兒聽著她的話,雖替她悲慼卻也看見了機會,這種時候是替李顯說話的大好時機,可陛下情緒不穩定,若是多言只怕適得其反。
她忽然抬高了聲音,似乎找到了萬全的法子,著急地說“不行,朕要立太子,太子必須護朕身後安然”說著扔了被褥就要下來穿鞋擬詔。
婉兒安撫住她“陛下,現在才三更天,太晚了,明早,明早成嗎?再說,立嗣是大事,倉促之間不能決斷”
婉兒的話如定神劑一樣讓武皇停住了腳步,她抬頭看著婉兒,對,她糊塗了,居然想就這樣草草立嗣。
“對,朕該立誰啊,你說,朕該立誰”她低聲問婉兒,聲音很著急。
婉兒心打鼓一樣跳了起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現在無疑是替李顯說話的大好時機。可陛下現在的情況太不正常了,她也算不准她的喜怒了。
武皇可能是察覺到了她的擔憂,定了定神,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才恢復平日的語氣,再次問她“你說吧,朕不會降罪於你”
婉兒咬了咬牙,以額貼地,真心實意地說“婉兒一直以為,您召廬陵王回來是下定了決心的。廬陵王雖犯過錯,可經過十五年的悔過,他已經知錯了,這次回來之後也是本本分分,一心想著在您身邊盡孝。他是您的親生兒子,到底是流著您的血,母子連心,哪有不孝順的道理”
婉兒說完這些話,心中忐忑不安,她話是說了,就怕陛下不聽。
寂靜,死一樣的寂靜,婉兒只覺得頭昏腦脹的,她的身體裡繃了一根弦,牽扯著她的五臟六腑,似乎想要了她的命,弦越繃越緊,緊到婉兒快喘不過氣來了。
武皇哼笑了一聲,壓著聲音道“你私心不小啊”
婉兒聽著這話,身體裡的弦忽然斷裂,摧枯拉朽一般,頭昏腦脹,哆哆嗦嗦說“陛下明鑑,婉兒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陛下,為了江山安穩,絕無私心”
她怎麼可能沒有私心,憑著李賢和裴炎,她也會支援李家人,更何況太平、李旦還有李顯和她認識這麼多年,打心裡她是希望他們好的,這是他們的夢想,自然也是她的願望。
“你沒有私心?你以為朕是傻子,被你們牽著鼻子走不成?”武皇蹲下來看著婉兒,看不清她的臉,只看見她瘦弱的身軀抖得像個篩子一樣。
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滴在地上,婉兒沒有說話,她是有私心,武皇也不傻,這時候再堅持怕是會更加激怒她。
“陛下恕罪,婉兒確有私心,我與各位殿下從小相識,自然希望他們能好,可婉兒為了陛下為了江山也是肺腑之言,絕無虛言”
武皇的怒氣好歹是退卻了些,她站直身子,問道“你說說”
婉兒腦子終於清明瞭些,她知道陛下到現在都沒立李顯為太子,其實是有顧忌的。陛下以前廢了他,誅殺了韋氏一族,又殺了那麼多宗室,所以她心裡是擔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