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點點頭,遲疑了半晌,終於說:“照看他。”
哎,您放心。我滿口答應下來。
連宗師這樣強悍的人物在這件事情面前都一蹶不振,更何況純樸敦厚的犀利公婆。
所以我其實能理解姐夫,在自己痛苦和父母痛苦之間,他選擇了前者。
每個人都會走到生命的盡頭,你是選擇死在所有人前頭一了百了,還是選擇死在所有人後頭承擔痛苦。
道理是通的。
轉身走時,我對那位父親笑了一下,向他展示了江湖上失傳許久的“一笑泯恩仇”佳話。
回到家,屋裡窗明几淨,房東正在客廳裡看電視,看到我回來,朝我點點頭扯了下嘴角,說了句回來了。
我換了鞋,站在旁邊跟著看了會兒毫不感興趣的足球新聞,然後轉身進了廚房。
花了四十分鐘不到的時間,我做好了兩菜一湯。
“你還沒吃飯吧?我做了晚飯,一起吃吧。”我把菜端到客廳的時候,對他說。
“謝謝。”他說,然後站起來去衛生間洗手。
我擺好碗筷,自動地在沙發上坐好。
他從衛生間走出來,徑直來到茶几前,盤腿坐在了那方長毛的,灰白色的,塊狀紡織品上。
“你吃這些菜不習慣吧?”我問。
“挺好的。”他說。
我的眼眶倏的一下紅了,趕緊低頭扒飯。
他默默地吃完飯,仔細地擦乾淨嘴巴,才跟我說:“我機票改簽好了。”
噢,什麼時候?我淡淡的問。
大後天。他說。我在心裡迅速盤算了一下,是週三。
苟富貴,勿相忘。我說。
他沒說話。
我最近請假太多,可能不能去送你了。我說。
沒關係。他說。
我也放下碗筷,坐的位置不好,蜷縮的胃不舒服,沒吃多少。
他在那侷促了一會兒,我明白他是想走開但是又不好意思吃完拍拍屁股什麼活也不幹。我於是很賢惠的說,放著吧,我洗碗。
我把碗筷收進廚房去洗,他禮節性地擦了擦桌子。
我匆匆地洗好了碗,也不知道刷乾淨沒有,就收了起來。
從廚房出來,他居然還坐在客廳。看到我出來,便給我在沙發上讓出了一片空間。
我走過去,隨手摁開了電視。
什麼也沒看進去。
好半晌,我聽到他說:你繼續住下去。
哎。我爽朗地答應著。
又看了一會兒。
你去幾年?我問。
三年到五年。他說。
登上你心目中的聖山了嗎?我問。
恩。他說。
什麼感覺?我問。
累。他說。
你媽媽在北京嗎?我問。
不在。他說。停了一會兒補充道:她來北京看過我。
我點點頭,由衷地誇道:你媽媽年輕時是個美女。
他沒說什麼。
我轉頭看看他,洗了澡理了發颳了鬍子,又回覆到驕傲的大公雞狀態。只是這隻雞外出撲騰了一趟,掉了點稱。
我色迷迷地點評道:底子好才是真的好。鬍子一刮,回到十八。
他仍舊沒說什麼,只是很自然地伸右手虜了自己泛青的下巴兩下。
我心一橫,放肆道:別生姐夫的氣,世上沒有從不說謊的人。
我已經做好提到姐夫他拂袖而去的心理準備,卻沒料到他仍舊沉穩地坐在那裡,面色竟然還很平靜。
靠,絕對是在聖山上遭受了哪個神尼的普渡,拜入“滾滾紅塵滾滾滾”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