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來了一段很搞的,“亞聖曰,‘君子遠庖廚’,不忍見禽獸之將死也,況乎人為萬物靈長,塗炭僵仆,肢體分裂,能不衷懷惻然?”
反正就是說,“兵事”這個東西如此邪惡,皇帝怎麼可以碰呢?
終於講到了“洋務”。
孫東謀並沒有直接反對“洋務”。形勢發展至今,守舊派已經不得不接受這麼一個現實:籠統地反對“洋務”,已經沒有任何意義,這種摺子註定“淹”了;他們的對策,是擺出“就事論事”的姿態,反對、攻擊具體的政策。
孫東謀說,“洋務”這個東西,瑣碎繁細,自有相關的臣子辦理,“何勞厪慮”?聖天子應該垂拱而治,這樣自然君臣相安,天下天平。
關卓凡嘆息:我真是高估了你們的戰鬥力。
一般情況下,這種摺子,應該“交議”。一旦發了下來,其他的舊派人物就可以這個摺子為根據,生髮意見,形成聲勢。
孫東謀算是一個“開路先鋒”。
但關卓凡才不會按照這個劇本演呢。
摺子前一天遞進去,第二天上午,鍾郡王奕詒來到了詹事府,“有旨意問孫東謀”。
鐘王前不久剛補上御前大臣,恭王和兩宮大吵的那一次,鐘王剛好當班,還小露了一臉。當然,只是作為慈禧的“人肉佈景板”,隨班進退而已。
鐘王是近支宗室中有正式職司的最年輕的一個,今天也是他第一次辦“傳旨”的差使,興頭極高,旨意的內容,昨兒晚上已經背得滾瓜爛熟。
詹事府大堂已經擺好了香案。鐘王進來,只見他穿著一身簇新的團龍褂,寶石頂子,白玉翎管裡插著一根長長的雙眼花翎,微微晃動。冬天的陽光斜入,照在小夥子的身上,愈發顯得精神奕奕。
詹事、少詹事、庶子、洗馬、中允、贊善、主簿,一眾職司人等,心裡都在嘀咕:傳什麼旨呢?居然還派了一位郡王來?
鐘王在上首居中站定,朗聲說道:“有旨意問孫東謀話,孫東謀跪聽!”
已經在邊上“敬候”的孫東謀,立即上前,在下首跪好。
鐘王說道:“有旨問你,‘聖人號兵為兇器,不得已而用之’,‘夫佳兵者,不詳之器,物之惡也’,還有,‘唯兵不詳’,‘君子遠庖廚’——這幾句話,問孫東謀,洪楊亂起的時候,你有沒有跟洪秀全、楊秀清說過?”
孫東謀“腦子”嗡地一聲,背上的汗冒了出來:這是什麼意思?
旨意的問話不能不答,他顫聲說道:“回皇上的話,臣……沒有。”
鐘王說道:“問孫東謀,英夷、法夷內犯,火燒圓明園的時候,這幾句話,你有沒有和英國人、法國人說過?”
孫東謀頭上的汗也冒了出來:“回皇上的話,沒,沒有。”
鐘王說道:“問孫東謀,如果你向洪逆、楊逆說了這幾句話,洪逆、楊逆是否會洗心革面,束手就擒?”
孫東謀汗出如漿:“回皇上話,這個……不,不會。”
鐘王說道:“問孫東謀,英夷、法夷又如何?是否聽了你這幾句話,就園子也不燒了,乖乖地退兵?”
孫東謀的頭碰到了地上:“回皇上的話,不會,這個,臣,愚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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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應激反應
鐘王說道:“問孫東謀,聖祖三次親征準格爾,是否多餘?是否不該?”
孫東謀的額頭碰地有聲:“回皇上的話,聖祖天縱英明,臣,臣鄙陋……”
鐘王說道:“問孫東謀,朕覺得寫字做文章,也十分之‘瑣碎繁細’——是否可以通通交給臣子去辦,朕從此不須學寫字、學做文章了?”
孫東謀的額頭已經碰得青了,語不成聲:“臣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