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張友士衣袖一擺,殿門從外被用力拽開,訇然一聲中,皇帝只見外面人影幢幢,眯眼細看,前面跪縛著一排龍禁尉,後面立著幾排持刀張弓的逆匪。心中不禁憤恨於手下的這些人竟如此地不中用!
皇帝把一直跪伏於前的夏守忠和戴權重重地各踢了一腳,渾身顫抖地喝道:“滾出去!”
兩個太監立刻往外爬。皇帝忽又叫道:“戴權留下!”
戴權便在門外停住。夏守忠觳觫著爬出門檻,外面的逆匪也不理他。
張友士一旁笑道:“養兵千日,並不能用兵一時。可悲可嘆!”
皇帝怒目瞪視他,他卻只是冷笑。
皇帝忽然鬆弛下來,意態從容地走到那臨時寶座上,傲然坐下,拈著鬍鬚道:“有趣,有趣。”
張友士微微一笑,見殿中有一繡墩,也便儀態悠然地坐於其上,開言道:“你也毋庸斥我等逆匪,我也不敢再歷數你的陰毒無道。從來是勝者為王敗者賊。原來你毒癱太上皇,殺戮皇叔,逐攆兄弟,謀害忠良,抄家成癖,斂財近狂,篡居皇位,荒淫無恥,算是暫時取勝;不過天理昭昭,天網恢恢,多行不義必自斃,今天你陷入天羅,難突地網,敗為賊已是定局……”
皇帝沉沉穩穩地道:“你怕言之過早了吧?”
張友士道:“難道你今天不是已經成為逆賊了麼?”
皇帝道:“我說的是,怕你們終究也非勝者,為王的,即便不再是我,也絕非爾等宵小!”
張友士道:“這倒算是一句明白話。”
皇帝道:“怎麼個明白?你倒給我說個明白!”
張友士道:“我們的人已圍住此殿。你的性命,已在攥在我們手中。廟外你的扈從,我們切斷了他們跟你這裡的聯絡,但實在地說,我們尚無能力將其一舉了決,他們中也尚有奮勇勤王者,兩軍相持,天明之前,難分勝負。倘若我們就此結果了你,併力挫你的扈從,卻並不能一舉進發京城,那京中早有野心者,必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倒從從容容地登那金鑾寶殿,稱帝改元了!這於我於你皆無利益之事,我們當然都不必做!”
皇帝心中鬆了口氣,面上卻鄙夷不屑:“從從容容?哼,京中諸王,哪一個敢從容?”
張友士嘆道:“所以說你不能知人任事,剛愎自用,早在陷阱之上,卻儼然穩如泰山!現爽性給你點破:那北靜王,便是頭一個欲取汝而代之者!”
皇帝仰頸大笑:“他?……哈哈哈……你等欲亂我心,離間朕與王公關係,甚屬可惡,然專拈出北靜王作例,實在令朕浮一大白!真真是匪夷所思,從何想來!……一言以蔽之:那北靜王分明是個詩瘋子、呆畫鳥!……”
張友士道:“痴呆者,未必就無登基的野心。何況古訓早有大智若愚一說。實話告你,北靜王與我主早通關節,你這回南行之前,他已給了許諾,只要我們完結了你,他便於登基之際,立封我主為靖南王……”
皇帝笑道:“越說越離奇!虧你編排得出來!”
張友士便從袖中抖出一樣東西,伸臂遞過道:“眼見為實。你看這是何物?”
皇帝搶過定睛一看,是鶺鴒香念珠串。這確是他親贈給北靜王的。而且上面有他特意留下的記號。他心中不禁一驚。但他隨即將那香串往座椅上一擲,呵呵一笑:“這算得什麼!想是你等派人從他府中盜來,離間我們。雞鳴狗盜,可笑可嘆!”
賈元春之死(9)
張友士他們深知,這位皇帝是寧疑萬人,不信半個的。此香串一亮,離間便大功已成。於是微微一笑,轉開話題道:“閒言少敘,你我都知,時不待人,說不定眨眼間即呈變局。你之故作鎮靜,乃是因為你知所調的精銳之旅,已快將我山寨合圍,所謂勤王之兵,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