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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他弱冠時回到京師成為方家之主考取功名的時光,以及在某個正確的午後遇到正確的人,與她綰結秦晉、舉案齊眉……原來,的確有那麼多的記憶是溫暖的,非如某些熾烈,然是溫暖的。

逐漸的,他開始理解許多揚揚史冊中自高位跌下的臣工,心灰意冷也罷、大徹大悟也罷,或許尚未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所以他尚未心死,然而他的的確確是心寒了。

這確然是一種折磨。在悄無聲息之中,割去人的稜角與底線,直到把所有身在其中之人的目光抹去生機,變成與方靜玄初被押入,走入天牢時見過的一名倚牆而坐的犯人眼中一樣的麻木一片,餘下行屍走肉。

當方靜玄發現他已思及庭院中柿子樹上何時結了果時,他竟也啞然失笑:“半闕念舊恍惚時,黃髮垂髫一倏間。”

然而就在此刻,從遠處的走廊那頭,卻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一盞昏黃的油燈一點光亮緩緩的移近。方靜玄看著忽然被照亮的眼前的牆壁,他沒有站起來,而是面容沉靜,彷彿早已與世隔絕,心無外騖。

“《大晉律典》中:會審前押三日。今日正好是第三天,該不會是請我去了?”方靜玄看著囚室的牆壁,似乎在研究它上青苔的紋理,背對門口慢悠悠的道。

身後的牢門卻關上了,一盞油燈照亮了這個囚室,方靜玄等著來者的回答。隨著時光的偏移,來者卻依舊沉默著,在沉悶中他的身份對方靜玄來說,忽然變得呼之欲出。

方靜玄冷笑了一聲,起身,直直跪下行了禮:“罪臣叩見聖上。”

他眼前那雙雪紡龍靴往前輕微挪了兩步,立刻又僵硬了。

方靜玄垂著眼角,跪在原處沒有起身,嘴角勾出一絲輕嘲,漫不經心的想著,身為被列出十大罪的“亂臣賊子”後,此事會如何收尾呢。

北宮棣過了好久,才說道:“免禮平身。”這四個字他說的極穩,讓人聽不出情緒。

方靜玄沒有客氣,繼續坐回原來的草蓆上。北宮棣站著,默默的打量著四周,不知道是在看些什麼。就在方靜玄覺得這般安靜有些詭異的時候,北宮棣忽然開口了:“你……就住在此處?”

方靜玄自下而上瞟了他一眼,可惜光暈明暗之間,那人的表情看不清晰。他冷冷回道:“罪臣不敢妄求,一室足已。”

北宮棣似乎在斟詞酌句:“膳食……可好?”

方靜玄與剛才一樣冷冰冰得答道:“不飢。”

北宮棣稍稍閉了閉眼睛,對他的無禮視而不見,彷彿解釋般飛快地說道:“朕不能讓他們有所照顧……不患寡而患不均……何況,朝堂上更會……”

方靜玄冷冷看著他,眼中的嘲諷之色甚至愈濃:“罪臣知足。”他冷笑著。

北宮棣的聲音驟然低下了,有些訕訕的樣子:“你……無事便好。”

方靜玄不說話了,無事麼?他一點也不好。不是因為此處惡劣的環境,給一貫錦衣玉食的身體上帶來不適應與折磨,而是他內心的萬般糾葛痛苦,擊垮著他的意志,如潮水般遍遍沖刷著。方靜玄突然極其佩服自己,此刻還可以有極大的定力,不至於在這人面前失態,徑直衝上前去發洩心中的恨意。

昔日笑顏在記憶中交相重疊,在這一刻變得愈發諷刺,燈火飄渺下,方靜玄只知道壓抑下的萬般心緒開始蠢蠢欲動,縱然斂著眉目,錯開視線。他怕忍不住想質問北宮棣一句:你可有心……

北宮棣微微垂著頭,忽然莫名其妙的問道:“那枚玉扳指現在何處?”

方靜玄聞言頓時眯起雙眸,頭腦中飛快旋轉起來,思忱起他的用意來,一面答道:“下獄前為人收去了。”

北宮棣默然了一會兒,方才說道:“好好儲存。”他轉過了身軀,“莫要丟了。”他狀似要離去了,這四個字說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