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輕微,落到方靜玄耳中卻如炸雷一般。
方靜玄渾身一顫,一下子不管不顧得站起身來:“你這是甚麼意思?”他甚至不顧身份,厲聲喝問道。
北宮棣身軀微不可查的晃了晃,垂著的手指動了動,沒有說話。
方靜玄看著他的背影,冷笑著,臉上漸漸變得冷漠與木然,聲音卻透露出森寒的意味:“在你眼中,天地萬物不過爾爾,愛之生恨之死的玩物,不曾有一絲一毫堪入你心?”
北宮棣依舊不答。
他的沉默讓方靜玄愈發惱火,欺近兩步,冷漠的聲音喝問著:“你究竟……是甚麼意思?北宮棣?”你究竟……為何這般相待……這三年,這三年竟是一處鬧劇,一次嬉遊嗎?
少有人能如方靜玄一般,生生把一襲囚衣穿出了不輸龍袍的氣勢,他激烈的質問著。偌大的囚室,昏暗的油燈,斑駁的痕跡間,綽綽約約的可以看到,他臉上隱隱有些瘋狂之色。
他忽然伸手扣著北宮棣的肩,一下子把人轉過來狠狠壓在牆面上,想要看看那沉默的人的表情。
湊近後,方靜玄卻忽然怔住了,奢華的冠冕下,北宮棣低著頭,垂著長長的睫羽,眼眶微紅,近似竭力忍耐著什麼。這般隱忍的樣子令方靜玄抓著他的臂膀的手不免緊了幾分,身前之人卻不吭一聲,慢慢抬起頭來。
北宮棣看著他,火光下的眼眸是褐色的,表情脆弱到藏不住一絲露出的疲憊:“你還想……讓朕如何?”
方靜玄眸中一閃,看著那張泫然欲泣的面容,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指扣起北宮棣的下巴。北宮棣一顫,身子抖了起來,薄唇開開合合,最後卻依然一字未發得合上了,同時,他也輕輕垂下了眼。
第三十二章 別離難似紗
方靜玄神色淡淡的站在夏江的九元津前,前後無人,顧慮著如今風聲鶴唳的朝局,若仍如以往車水馬龍,許多人來為他踐行,反而會惹得人生疑。
前日北宮棣下的那道詔書裡頭,明明白白的寫道:太子太傅方靜玄有罪,然朕惜其才且德,故按文熙舊臣之例,令之巡北海以澤民。於是方靜玄在天牢中不過呆了幾日,便又‘毫髮無損’得出了大門,接過了要求他“戴罪立功”的聖旨。這份意料之外又情理之內的詔書,是引起了個別不同凡響的爭議的。但此次北宮棣鐵了心的一意孤行,哪怕有些人皺眉異議著北海乃是重藩之地,與貧瘠西海大大不同,但也無可奈何。
至於方黨的處置,主心骨方靜玄既已離開了京師,也就是合了慣例的“高高抬起、輕輕落下”。唯獨讓不明就裡的百姓慨嘆宦海沉浮——連方大人這樣為國為民的好官,都免不了樹大招風,一朝失寵的結局。
一身青衫的方靜玄是打算在登船前最後看這片山水一眼,此情景下,仿若加一盞孤燈、一葉扁舟,便可為這畫卷添上一絲出塵;或多一葦釣竿、一身蓑衣可加之一分閒適。然而無,方靜玄只是站在亭外。
上一次離開此地距離今日已有二十年,而這片滾滾逝水,十里長亭,歷來是文士騷客往來匆匆之地。方靜玄雖沒有為那座亭子再添一絲墨寶的想法,然而他此刻的心境卻也不好。此去經年何時回?他是孤身一人走的,偌大的東府,又如何在世態炎涼的京師小心翼翼的存活?
方靜玄心中惘然得轉過頭,卻恰見一輛玄黑綃羅的馬車駛近了。方靜玄的眉有些驚訝得挑起,天色已晚,他也即將離開了。這輛宮中的馬車慢慢停在了他近前,駕車的陌生侍衛掀起車簾,立時走下來兩個人。
“先生!”是太子北宮昱溟,他頭簪紅纓,身著禮袍,立刻幾步衝上來行了一禮。
“方先生。”太子之後下車的人更出乎方靜玄的意料,竟是楊子榮。
方靜玄雖喜愛太子的聰慧,與小小年紀顯露出的仁愛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