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伍伯伯背對著自己,忙道:“伍伯伯,太后是幹什麼的啊?”
場裡沒人回話,因為太后早已死了,八年前全國服喪,已為她入土送了終。
眼見大都督手上還握著那柄軍刀,容情極是肅殺,眾人心裡更怕,細聲便問:“都督……您不是說那廝不敢闖入北京麼?這……這又是怎麼回事?”伍定遠搖頭道:“我不知道。”
正統軍鴉雀無聲,華山諸人越感驚疑,卻也不敢多問,伍定遠默默無言,他蹲了下來,靜靜望著阿秀。阿秀見伍伯伯眯起了小小的眼縫,那眼角全是皺紋,小小的眼瞳藏在深深的眼眶裡,像是很古怪。阿秀給他看得難受,忙去拉華妹的衣袖,讓她過來陪著自己。
一片寂靜間,每個人都隱隱感覺到一件事:“怒王”開始反攻了。
自命梟雄的怒蒼之主,他作風亡命,靜的時候深藏九幽冥底,無聲無息,動的時候卻能振翅高飛,舉國震動。如此人物,一旦全軍出陣,輒以天雷之威,復加驟雨之急,勝則全勝,敗則全敗,圖的是“大起大落、片甲不留”。似他這般性子,他確實有可能直搗黃龍。
可即使瘋狂如秦仲海,這十年來他也不曾跨過潼關,東進北京城……這倒不是因為他打不下來,而是因為潼關是條生死界限,跨越之後,兩邊都沒了休養生息的地方,怒王是魔火狂風,真龍則是銅牆鐵壁,雙方如要硬碰硬,決戰時刻便要到來。
伍定遠深深吐納,他仰起頭來,遙望紅螺塔,過去十年,他堅信秦仲海絕不會跨過這道線,因為他是怒王,不是殺人王。若不然,他硬要闖進這最後一關……紀年譜裡的那段文字,已然記下了他的結局:“召徵北都督柳昂天,還入景福宮”,區區兩行字讀過,秦霸先的故事便結束了。自此怒蒼覆滅,前代真粱灘死於神鬼亭。
可憐的仲海,不知不覺間,他又再次走上了父親的老路……秦霸先的對手是江充、是天絕、是景泰,可秦仲海應該明白,他的對手比江充更陰、比天絕更強,比景泰皇帝更殘忍無情……這些並非空口說白話,而是證明過的……在十年前那場較勁中,江充自盡、天絕身亡,甚且連景泰王朝也已告終……人家既能一統朝廷三大派,何懼一個怒蒼山?
秦仲海輸定了,他跨不過父親的格局,在這巍峨如山的正統王朝裡,“一代真龍”不過是第一關,秦仲海縱使闖過了,後頭還有無數關卡,有明的、有暗的,有陰謀蛛網、有人情包袱,他破不了這個局。連他父親都束手無策的事,秦仲海該怎麼辦?
縱使背叛了父親的託付,刺殺正統皇帝,他還是沒勝算,因為皇上是不死的,即使殺死了朱炎、殺死了朱謹,殺光了景泰、正統、武英……他卻殺不死更多更新的皇帝。
身為當世第一反賊,秦仲海應該心裡有數,這塵世間只要還有人們聚居,便一定會出現一個皇帝。不管他姓啥名誰,改了什麼職稱,天子必定萬歲萬載,生生不息……可魔王不一樣,魔只有—個,秦仲海一旦死了,怒蒼旋將覆滅瓦解,再不復見。
可憐的仲海,他打一開始就錯了,他根本不該造反。因為這人間必然誕下一位最高王者,要為人間造福,便該向萬王臣服,這個道理伍定遠懂、秦霸先懂,卻只有秦仲海一個人不懂。
仲海……投降吧,千萬別步上父親的後塵,孤寂悲傷地死去……下跪吧,別逞強了……
伍定遠嘆了口氣,他眯眼瞧望手中軍刀,茫茫然間,他忽然啊了一聲,輕輕說道:“殺!”
瞬時之間,伍定遠腦中一陣暈眩,他也瞧到了秦仲海的道路……
“業火魔刀!”
天下反逆心中的最高聖物,便是業火魔刀!
武林間口耳相傳,如果一個人有報不了的仇、心裡有解不開的恨,最快的雪恥法子不是去搶武林秘笈,而是去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