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系列論據論證這一看法。
克莉斯蒂安娜聽著,她絲毫不能理解這女人的意思。貝蒂娜越激動,她就越用一些從年輕大學生夥伴那裡學來的詞語,而克莉斯蒂安娜認為她之所以用這些詞語,是欺侮她不懂。她注視著貝蒂娜的眼鏡在鼻樑上上下滑動,覺得她難懂的語言與她的眼鏡簡直就是一回事。其實,貝蒂娜戴眼鏡是件大好事!因為誰都知道歌德譴責過在大庭廣眾的場合下戴眼鏡,認為這是情趣低下、性格乖張的表現!因此,如果貝蒂娜堅持在魏瑪戴眼鏡,那就說明她要厚顏無恥地表現自己屬於年輕的一代,屬於以浪漫主義加眼鏡為特徵的一代。而我們都知道,這些人驕傲地與年輕一代認同後會說些什麼:當他們的父兄(就貝蒂娜而言,指克莉斯蒂安娜的歌德)早已長眠於地下,頭頂野菊花的時候,他們依然充滿生機。
貝蒂娜滔滔不絕,她越來越激動。克莉斯蒂安娜突然飛起一掌,朝她的臉摑去。說時遲那時快,她頓時意識到不該打客人。她急忙縮手,但指尖仍在貝蒂娜的前額擦了一下。貝蒂娜的眼鏡落地,碎成幾片。整個畫廊裡,人人轉過身來張望,面面相覷;可憐的阿爾尼姆從隔壁展室奔回,他不知如何是好,便蹲下身去拾撿碎片,彷彿想把它們粘成原樣。
大家緊張地等待了好幾小時,聽候歌德的裁決。當他聽完整個故事,他將站在哪一邊呢?
歌德站在克莉斯蒂安娜一邊,永遠不準這兩位年輕人再踏進他的家門一步。
一隻酒杯破碎,它象徵好運。一面鏡子破碎,你將會倒運背時七年。那麼一副眼鏡破碎呢?它意味著戰爭。貝蒂娜走遍魏瑪大大小小的沙龍宣佈:“那根粗香腸瘋了,她咬我!”這句話傳遍了每一個人,整個魏瑪放聲大笑。這句不朽名言,這不朽的笑聲,直到我們這個時代仍迴盪不絕於耳。
① 阿契姆…馮…阿爾尼姆(1781一1831),德國作家、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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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歌德並不害怕這個詞。他的自傳《我的一生》有一個著名的副標題——“詩與真”(Dichtung und Wahrheit),其中寫到德累斯頓新劇院的舞臺大幕,他十九歲第一次見到時曾仔細作過一番考察。它的背景(我援引歌德的自述)展現的是名人殿(Der Tempel des Ruhmes)場面,歷代劇作家簇擁於四周。正中是“一位身披輕便斗篷的男士”,他正旁若無人地“大步邁向殿堂;人們只看見他的背影,而他看上去與別人也並無西樣。此人被認為是莎士比亞,他既無前人可效法,也不關心以往的傑作,他獨來獨往,向不朽直奔而去。”
當然,歌德所說的不朽與相信靈魂不死的宗教信仰不同。這裡所說的是另一種、比較世俗的不朽,即死後仍活在後人記憶之中。人人都能獲得程度不等、延續時間長短不一的不朽,人們從小就懂得了這個道理。譬如,他們常常提起一個摩拉維亞村鎮的行政官,我童年時期遠足常去那裡,那人家裡擺著一口敞蓋的棺材,每逢他自滿自足的得意時刻,他就躺進棺材,想象葬禮的情景。這是他生活中最美好的時刻,躺在棺材中任思緒飛揚:這就是沉湎於自己的不朽。
說到不朽,人們自然又不平等。我們必須有所區別,一種是所謂一般的不朽,熟人之間對一個人的懷念(村鎮父母官嚮往的那種不朽);另一種是偉大的不朽,即一個人活在從來不認識他的人的心民中。生活中有一些途徑,可以從一開始就讓人面對這種偉大的不朽,當然,並不一定十拿九穩、但毫無疑問有這樣的可能:它們就是藝術家和政治活動家的道路。
當今歐洲的政治家中,最關心自己能否不朽的應屬弗朗索瓦…密特朗。我至今仍記得他在一九八一年當選總統後舉行的難忘的慶典。先賢祠前的廣場擠滿了熱情歡呼的人群,但他沒有置身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