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臭子也記住了班得森教人唸的淫亂,從主日學校回來問了喬一路,問喬淫亂是什麼意思。喬光拿手打小臭子的後腦勺,打得小臭子直納悶兒。回到家喬才把小臭子款待到炕上,倚著牆角一堆笨花說:“你就喊吧,一喊一道街,也不怕有人聽。”小臭子說:“不是片兒上的?”喬說:“片兒上的事也不是誰都能聽。”小臭子說:“那班得森還說,還教人背。”喬說:“班得森說行,他是牧師。”小臭子說:“班得森能說,咱們就能說。淫亂、淫亂就淫亂。”喬說:“好,你還說,看我下回還帶你去背片兒。”
小臭子一聽喬不帶她去背片兒了,才從花堆裡坐了起來,趕緊說:“喬,我不說了還不行。”喬說:“這還差不多。知道淫亂是什麼意思嗎?”小臭子說:“好,你說。”喬說:“我是要遞說你。你不是問那倆字是什麼意思?就是啊……來,你先躺下我才遞說你。”小臭子又躺上花堆,使勁擠住喬。喬說:“把你那耳朵對住我的嘴。”小臭子把耳朵對住喬。喬像往小臭子耳朵裡吹氣一樣,說:“就遞說你一個人,可不興你遞說第二個人。你要是遞說第二個人,我知道了就扭你。”小臭子說:“我不說還不行。”喬說:“遞說你吧,淫亂就是配對兒。”小臭子說:“就是狗配對兒?”喬說:“不算狗。”小臭子說:“算雞不算?”喬說:“也不算雞。”小臭子說:“算牛不算?”喬說:“不算。”小臭子說:“算豬不算?”喬說:“不算。”小臭子說:“那羊、驢、騾子呢?”喬說:“不算不算,你別問了。”小臭子說:“都不算天下哪還有配對兒的物件?”喬說:“再猜你也猜不著。遞說你吧,指的就是人。”小臭子一聽說是人,便納起悶兒來:“人也配對兒?”喬說:“是男女就配對兒。不信回家問問你娘。”小臭子說:“我娘打我。”喬說:“就別問了,指的也不是你爹和你娘,是別的。”小臭子說:“別的是什麼?”喬說:“指的是漢們串門兒娘兒們養漢。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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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小臭子和老有(1)
老有上身穿一件白細布汗褂,下身穿一條紫花單褲,站在喬家牆外打量喬家的棗樹。他看見有幾個大串杆紅了“眼圈兒”,想起大人常說的一句話:“七月十五紅眼圈兒,八月十五挨棗杆兒。”現在剛七月,老有頭上有汗,白布汗褂穿在身上也沾肉。
老有是明喜的兄弟,是老生。明喜的年紀像老有的爹,可他爹在城裡二高當校長,教國文和地理,通音階,會按照簡譜填詞:“麥已收割,豆已收割……”他跟班得森做朋友,主張信徒對主虔誠〖BFQ〗,兒童們殷勤,卻不信教。班得森也請他為主日學校作歌詞:
手舞足蹈唱新詩,讚美真活神,米珠薪桂夠我用,應該學殷勤。
老有爹教老有殷勤,也教老有文明:不許老有吃集上的�子、鹹驢肉,不讓他買切開的西瓜,不讓他坐在剃頭挑子上剃頭,領他到城裡理髮館留分頭,衣裳也比別人穿得嚴謹,不能敞懷挽褲腿,更不許光膀子。老有常覺著自己是個大人,可他才十歲。
老有平時不敢出門,怕人看,怕別的孩子拿坷垃投他。他沒事就一個人到花地邊上散步,他知道散步就是閒溜達。老有散步,順便察看全村的花情,用竹劈兒做把尺子丈量花的長勢。他看見城裡“棉產改進委員會”的人都這麼丈量,量出花棵的高度就把尺寸記在紙上。他不知那是為什麼,可他丈量,他記。棉產改進委員會里有兩個日本人,穿西服,和班得森的西服一樣。有一次他在散步察看花情時碰見小臭子,小臭子問他量青花柴幹什麼,老有看看小臭子,卻不理她。小臭子說:“知道你是跟人家學,有什麼用。”老有把紙和尺子裝進口袋就走。小臭子在後面說:“看這架勢,快跟丈量棉花的走吧。”老有走遠了。他在花地畦背上走,兩隻手插在口袋裡。小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