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袖底死死地握成拳,喑啞低沉喝道:“進去!”
泠霜依舊沉默,連眼睛都閉起來了。
“你這算什麼?!你早知今日,卻做得這幅樣子出來,想做什麼?!”段瀟鳴猛地一個箭步上前,抓了她的手腕就是一扯。泠霜三日未進飲食,整個人早已虛脫了,哪裡經得住他這番用力?當即整個人鬆鬆垮垮地摔倒在地上了。
“我是知道今日,只是,我不知道,你竟連一個體面的死法都不肯給他……”泠霜伏在雪裡,雙腿早已凍得麻木,一點知覺也沒有了,埋在雪裡也不覺得冷,連抬頭的力氣也沒有,也不想去看他,就這樣低著頭,氣若游絲地說道。
段瀟鳴終於鬆了手,放開她。
不辭冰雪為卿熱,她此番不辭冰雪,是為了誰?
一地火紅,堆在他腳下,這是她的嫁衣。
兩年前,她穿著它,遠嫁。他送她。
兩年後,她還是穿著它,今歸。她送他。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這是此生的妄想。若是有來生,甘做一平常百姓家的女兒,父母高堂,兄弟手足,鼓瑟吹笙,高高興興地送女兒出嫁。
這一對翁婿,刀兵相向,終是不共戴天。莫說把酒言歡,便是片刻相容,也不能夠。
段瀟鳴狠狠閉了眼,到底狠不下來,暴喝一聲:“傳霍綱來!”
再回首是百年身
時正黃昏,大雪已停,陰霾散了,露出了半目殘陽,橙紅的顏色,凝了冷氣,蕭條了半邊天空。
進城出城的人流被疏散開,二十個親衛排開在兩邊戒嚴,將圍觀的百姓都驅到遠處。
泠霜連衣服也沒有換過,髮髻也仍舊散亂,這樣突兀地站在那裡,恍如一個瘋婦。霍綱站在她側後方,隔著三丈遠,負手而立,臉上依舊是千年不化的表情。
百姓們在兩邊,望著這一幕‘奇景’,紛紛指指點點,都在猜測她二人的身份。
泠霜抬頭仰望城頭,她已經站了一個時辰了,始終未動過分毫,彷彿一尊雕塑一樣。
她不能說自己沒有恨過他,可是,直到此刻,她才迷惘,自己是否真的有那麼恨他。
到今天,此刻,她望著他,她幾乎已經不記得為何要恨他了。
那個人說得沒錯,她從來不懂得恨,因為不懂,所以,不知道怎樣,才算是真正恨一個人。
她的恨,永遠無力而蒼白,永遠不得純粹。就好像她決定要恨他的那時候,十五歲,西子湖畔,燈尚好,夜未央,她第一次叫他爹爹,她第一次滿懷憧憬,她第一次那麼堅定地相信,爹爹會救她,帶她離開臨安,離開皇宮,離開那裡的一切紛紛擾擾。可是,她錯了。
她所有的仰慕,所有的希冀,所有的堅持,都在他翩然轉身的那一剎那瞬間崩塌!大廈一朝傾,摧枯拉朽,灰飛湮滅。
她絕望地衝著他的背影怒吼:“他要做齊襄公,他要逼我當文姜,連這樣,你都可以不在乎嗎?!”
他終於停下了腳步,似是在做一個艱難的抉擇。終於,回過頭來,望著她,長嘆一聲:“回去吧……”
她不知道他當時是怎麼將那三個字說出口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泠霜嘴角輕挑,微微笑了起來。眼角的淚,斜落如鬢。
她曾經對自己發誓,她再不會為那些拋棄她,傷害她的人流半滴眼淚,他們袁氏家族的每一個人,都不值得她流淚,不值得!不配!
可是,到底是被看死了。她還是在為他們流淚,一次又一次。
她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