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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部分

紅暈更加鮮豔、濃郁。“這是發燒的紅暈,”斯維德里蓋洛夫想,這好像是酒後的紅暈,就好像給她喝了滿滿的一杯酒。鮮紅的嘴唇彷彿在燃燒,在冒熱氣,不過這是怎麼回事?他突然覺得,她那長長的黑睫毛彷彿在抖動,在眨巴著,好像抬起來了,一隻狡猾、銳利、不像小孩子的眼睛從睫毛底下向外偷偷張望,在遞眼色,似乎小姑娘並沒睡著,而是假裝睡著了。是的,果真是這樣:她的嘴唇張開,微微一笑;嘴角微微抖動,彷彿還在忍著。不過,瞧,她已經再也忍不住了;這已經是名副其實的笑,明顯的笑了;這張完全不像小孩子的臉上露出某種無恥的、挑逗的神情;這是淫蕩,這是風流女人的面孔,是法國妓女的無恥的臉。瞧,那雙眼睛已經毫不掩飾地睜開了,用火熱的、無恥的目光打量著他,呼喚他,而且在笑……在這笑容裡,在這雙眼睛裡,在這孩子的臉上這些下流無恥的表情裡,含有某種醜惡和帶有侮辱性的東西。“怎麼!一個五歲的孩子!”斯維德里蓋洛夫喃喃地說,他真的嚇壞了,“這……這是怎麼回事?”可是她已經把紅豔豔的小臉完全轉過來,面對著他,伸出雙手……“啊,該死的!”斯維德里蓋洛夫驚恐地大喊一聲,對著她舉起手來……可是就在這時候他醒了。

他仍然睡在那張床上,還是那樣裹在被子裡;蠟燭沒有點著,窗子上已經發白,天完全亮了。

“整夜都在做惡夢!”他氣憤地欠起身來,覺得渾身無力;骨頭痠痛。外面大霧瀰漫,什麼也無法看清。已經快六點了:他睡過了頭!他起來,穿上還在溼的短外衣和大衣。他在衣袋裡摸到了那支手槍,掏出來,擺正了底火;然後坐下,從口袋裡掏出一本筆記本,在最惹人注意的卷頭頁上寫了幾行大字。寫完又看了一遍,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陷入沉思。手槍和筆記本就放在那兒,就在胳膊肘旁。幾隻醒來的蒼蠅在桌子上那盤沒有吃過的小牛肉上慢慢地爬。他盯著它們看了好久,最後用那隻空著的手去捉一隻蒼蠅。他捉了很久,弄得疲憊不堪,可是怎麼也捉不到。最後發覺自己在幹這種可笑的事,清醒過來,顫慄了一下,站起身,毅然走出了房門。

一分鐘後,他已經來到了街上。

乳白色的濃霧籠罩在城市上空。斯維德里蓋洛夫在用木塊鋪成的又滑又髒的馬路上往小涅瓦河那個方向走去。他彷彿看到了一夜之間漲高了的小涅瓦河裡的河水,彷彿看到了彼特羅夫島、溼漉漉的小路、溼淋淋的草、溼淋淋的樹和灌木叢,最後彷彿看到了那叢灌木……他遺憾地去看一排房子,為的是想點兒什麼別的。大街上既沒碰到一個行人,也沒遇到一輛馬車。那些關著百葉窗、顏色鮮黃的小木屋看上去淒涼而且骯髒。寒氣和潮氣透入他的全身,他覺得身上發冷了。有時他碰到一些小鋪和菜店的招牌,每塊招牌他都仔細看了一遍。木塊鋪的路面已經到了盡頭。他已經來到一幢很大的石頭房子旁邊。一條身上很髒、冷得發抖的小狗,夾著尾巴從他面前跑著橫穿過馬路。一個穿著軍大衣、爛醉如泥的醉鬼臉朝下橫臥在人行道上。他朝這個醉鬼看了一眼,又往前走去。在他左邊隱約露出一個高高的瞭望臺。“噢!”他想,“就是這個地方嘛,幹嗎要到彼特羅夫公園去?至少有個正式的證人……”這個新想法幾乎使他冷笑了一聲,於是他轉彎到×大街上去了。那幢有了望臺的大房子就在這裡。房子的大門關著,門邊站著一個個子不高的人,肩膀靠在門上,他身上裹著一件士兵穿的灰大衣,頭戴一頂阿喀琉斯①式的銅盔。他用睡眼惺忪的目光朝正在走近的斯維德里蓋洛夫冷冷地瞟了一眼。他臉上露出那種永遠感到不滿的悲哀神情,猶太民族所有人的臉上無一例外都陰鬱地帶著這副神情。有那麼一會工夫,他們倆,斯維德里蓋洛夫和“阿喀琉斯”,都在默默地打量著對方。最後,“阿喀琉斯”覺得不大對頭:這個人並沒喝醉,可是站在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