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千言萬語都化成一個吻,他輕輕地吻去西淮臉上不住落下的淚水,一下一下,而後苦著臉逗西淮,笑說:
「好鹹噢。」
西淮不說話,卻好像被銀止川的吻燙著了,顫得更加厲害。
眼淚落如斷線之珠。
動心是錯,接近他也是錯。
從一開始就是不對的,所以越走越歧路,再也難回頭。
三天後,西淮真的大病了一場,病得糊裡糊塗,水米不進。
他和銀止川這場相遇,令彼此都傷筋動骨,銘心入髓。
在病裡,西淮做了一場夢。他夢到銀止川知道了真相,站在很遠的地方看著他。輕聲問:
「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啊。」
「你知道我的脾性,也知道我這樣好騙,所以才一再騙著我……」
西淮早有預料這一天的到來,倒也沒有怎麼驚慌發亂。
他平靜地看著銀止川,只是仍然被銀止川投注過來目光時,那眼裡的一抹神采刺痛了一下。
不,不是的。
他在心中說,我不知道你是這樣的……靠近的時候,我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啊。
可他的辯駁蒼白無力,也說不出口,銀止川同樣不會再聽他的解釋了。
他站在一個西淮觸不可及的地方,眼底冰冷而漠然。
那一刻,西淮明白,他們之間隔下了永遠也無法跨越的藩籬。
「這世間有很多我後悔的事情。」
許久後,他和西淮擦肩而過。在彼此身形相錯的那個瞬間,西淮聽見銀止川對自己說了一句話。
那句話落到耳邊的時候,西淮單薄清瘦的身形頓時僵住了。
銀止川說:這世上有很多我後悔的事情。
但是頭一樁,是真的深愛過你。
「……」
他們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銀止川收回了曾經給予過西淮的一切,包括他的愛和赤忱的心。
西淮回到了和銀止川相遇之前的那個地方,只不過這一次,他更加傷痕累累,更加千瘡百孔。
再也沒有一個人,在他流淚的時候給他一個吻,在他難過悲傷的時候想辦法逗他開心,再也沒有人,在那條深深的弄巷,認真望著他輕聲說:「我心悅你,我想要你知道。」
他再也不用擔心失去什麼了,因為他終於一無所有。
就在這個夢醒來之後,西淮看了空蕩蕩的床頂很久,而後閉上眼。
決定離開鎮國公府。
他或許歸根到底是懦弱的人,不知道怎麼面對銀止川,也不知道怎麼面對死去的父母姊妹。
所以他想逃走,逃到一個沒有銀止川也沒有上京不斷逼迫的地方,在那裡獨自老去,隱姓埋名,直到死別人都不知道他是誰。
這樣銀止川或許永遠都不知道西淮曾經騙過他的事了,他會一直愛著那個曾經一度令他動心,後來又無聲無息離開的白袍少年。
直到他老去,西淮都還在他的心裡佔據一席之地。
也或許他知道了,暴怒失望,如夢裡一樣要收回他曾經對西淮的愛。
但是西淮那時候已經不在他身邊了,也就不會知道。他可以永遠騙自己銀止川還愛著他,在這個世界上,尚且有一人愛他如生命。
哪怕他已經這樣殘缺不堪,骯髒罪惡。
他真的很軟弱吧,做不出選擇,就像駱駝一樣把頭埋進土裡,不聽不看,只是逃走。
但是西淮沒有辦法,他對不起父母姊妹,也對不起銀止川,他把愛和恨都弄得亂七八糟。
是一切的罪人。
……
「你是不是快要過生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