謂忠烈焉!海內至今稱忠,必推松、榮者,良有以也。耿封膺父業於危難之際,耿栴踵兄事乎禍擾之秋,並窮心竭力,竟之以死,使梁河北之郡守皆如是兄妹,侯多氏何以取洛陽邪?耿嶠繼累世之基,處環危之境,知梁運之已絕,明溫德之將盛,遂迎王師而臣明武,可謂曉天命矣!耿芸念皇朝之積恩,謂宗族俟時而報憾;耿棕憶乃兄之舊言,因世德拔劍而成忠,論其意烈,非虧先祖;計其志純,不遜往宗。至於耿勵續數代之美名,承罔替之職封,叛將才次,城門即開,乖世人之稱,貽有識之恥,恨哉。[(虢)司馬純等撰,(東秦)郜棠注補:《溫書》卷30《漁陽耿氏列傳》。溫王朝史臣還曾透過書寫其統治者出生時的“異象”來宣揚其“天命正統”,參見張仕一:《“白光”與“玄鳳”——溫王朝的“異象”與德運》,《藍文劍與洛陽城——溫王朝政治史研究論文集》,第31-36頁。]
評曰:大溫之享祚,前後九主(注:……),始末八帝(注:……),凡百有三十年……然靈符已去,運數難回,卒以金入水者(注:虢謂溫以金德生其水德),蓋天命所歸也。(注:此“評”乃虢臣妄言天命,不可信矣!)[(虢)司馬純等撰,(東秦)郜棠注補:《溫書》卷10《順帝本紀》。]
而成書於西秦初年的《前秦書》同樣如此:
天佑皇秦,烈宗武昭帝仗劍而起,鳩合王師,掃蕩勍胡,鞭撻兇虜,於是澄清半壁,救危皇朝。而今上大聖皇帝承先皇遺業,踐阼西京,君臨寰宇,蒙續天命,若非皇秦氣數未盡,焉能再興邪?蓋皇秦萬世,宗廟永存,乃符運之所歸,寔乾坤之降命矣![(西秦)楊聆撰,(西秦)都雲令注:《前秦書》卷70《史家志》。關於楊聆對“天命論”的運用,筆者曾有所提及,參見張仕一:《從史料取捨中看楊聆的反神怪思想——以〈前秦書?王平傳〉與〈開皇四名將別傳?王平別傳〉比較為中心》,《東秦史與〈前秦書〉研究》(第一輯),第76-77頁。]
結合上述所引諸部史書的內容,似乎《續梁紀》對東秦“天命”的宣揚也屬常見的行為,這放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之下,似乎並不算什麼倒退,然而,我們要注意到的是,在《續梁紀》成書前不算久而成書且能為匡恩所見的《盛梁紀》,卻並不持有這樣的觀點。《盛梁紀》:
論曰:餘聞昔人今士,或以昭宗統王師而討寇,常逢大敗,跨馬奔遁者數,故謂之“常敗天子”。然則昭宗何以常敗而竟十年之內,近旬之間……基中興之業乎?或謂昭宗所以常敗而卒立其大業者,以天命在梁,符運屬木,故雖敗而再興,已折而復振,餘不以為然。天命、符運者,術士卜客挾其詭道,鼓其迷說,所以上蒙至尊,下惑士民也,餘素不為取信。如是,則昭宗何以常敗而立業邪……以是知昭宗所以常敗而立業者,其以德也![(梁)魏斯:《盛梁紀》卷15,(東秦)匡恩編理:《二梁紀》卷15,“論曰”。]
面對當時盛行的“天命論”的觀點,《盛梁紀》的作者魏斯對其進行了批判,認為“天命、符運者,術士卜客挾其詭道,鼓其迷說,所以上蒙至尊,下惑士民也”,表示其“素不為取信”,並從梁昭宗的相關歷史事實角度進行分析,認為“昭宗所以常敗而立業者,其以德也”。從這個角度來看,儘管魏斯的史觀尚算不上是完全科學的史觀,但其能夠結合歷史事實,解釋梁昭宗得以建立功業的原因,這樣站在客觀角度分析歷史問題的史觀,無疑要勝於唯心主義的“天命論”史觀。因此,從史觀上看,《續梁紀》相較於《盛梁紀》而言,無疑是有所倒退的。
三、匡恩的主張與高帝的回應:政治史視角下的《續梁紀》
匡恩的《續梁紀》不僅反映了梁秦史學史的發展,還反映了秦初的政治形勢,同時也影響著秦初的政治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