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邑、倭國、呂宋貢寶,亦鹹兄親擇,當悉上品,卿若愛喜,兄再令彼國進獻。至於所送美人,不嘗聞弟有所為,何以此乎?卿弟未有子嗣,長此以往,爵位誰傳?深知卿弟之情,然此國家大事,社稷重務,卿莫可不念!
卿弟雖來書問訊,然兄一一數字,滿篇惟三百九十六字。嗚呼!兄每去信,未嘗不以千計;弟若來書,何以不足四百?兄於卿弟,可謂百般叮嚀;弟於皇兄,信中安有情意?兄夜不能寐,寢不安食,惟待卿弟來信,未料如此寡淡!想昔兄初在關東輾轉,卿弟每來書,囑咐周到,牽掛殷勤,何至今日如此?兄之心中,向來不曾忘弟;弟之方寸,可有兄之立足?卿弟可已忘你我戎馬四海之往日?卿弟勿學那負心漢,太寒兄情!
兄數月不睹卿顏,茶飯無味,早晚頹廢,頗感聖體大不適。夫關洛之間,相隔不過千里,奔馬五日可到,卿弟何以數月不如洛乎?勞事不?忘兄不?皇兄也九五至尊,號令天下,惟於卿弟,毫無辦法,只有春夏踮俟,望穿秋水,企盼卿能來洛,而如此數月,猶不得見卿。卿弟欺人太甚!
卿弟若尚不忘你我情意,當擇日之洛。不然,皇兄躬體日消,神情殘墮,卿可忍見此乎?卿弟若甘睹如此,但可不來,只是不虞卿弟負心如是!
皇兄實念卿。”
情款輸誠,皆如此類。
初,帝與蒼梧高要豪傑楊氏有讎。既混一天下,帝遂親倖蒼梧,索其九族,欲斬之。帝知王必勸攔,以是詐王以幸蒼梧探望鄉老,王亦有此心,遂隨帝去,帝乃陰令左右,不許以此事告王。然王自知帝性情,睚眥必報,於是索求楊氏,不得,乃步趣行宮求見。既至,帝問曰:“卿弟何事如此慌張?”王問曰:“皇兄豈欲族人乎?”帝嘿然,少頃,言曰:“斯人當年欺我,我必報之。”王諫曰:“皇兄豈可以往日之讎誅今日之民乎?且為人主者,當以寬仁為懷,豈可如是?後世有言,以皇兄為暴君也。”帝不聽,王遂屢諫,帝怒曰:“朕是天子,四海之主。普天之下,莫非我土;率土之濱,莫非朕臣。朕欲殺幾人耳,何以為暴君乎?安至數四諫言?卿弟欲抗旨乎?!”王愕然,叩首稱死罪,遂退。出,言於王平曰:“帝已是人主矣,我雖其弟,亦是人臣也,人主之威,臣莫可犯也。”后帝亦以為言頗失情,召王夜如行宮作宴,謝之曰:“白日之言,一時怒火攻心,皇兄之誤也,卿弟莫掛念於心。”王對曰:“陛下之言,臣早釋然矣。”先是,王謂帝每稱“皇兄”、“聖兄”,自謂“臣弟”、“愚弟”,自是,王每謂帝稱“陛下”,自謂曰“臣”。
史臣曰:聖王與帝同興義於南土,輾轉四海,遍歷戎馬,決機兩陣之間,謀謨帷幄之下。戰荊州,入川蜀,定關中,斬孝成,敗郝應於洛南,斬馬隆乎涼隴。坐鎮關中,輸運兵糧,使至尊無西顧之憂,王師無後背之虞。旌旗北指,尚和奔潰;舟車東征,士尚縣顱。
既掃清九州,又理庶政於長安,揚國威乎西域,文德古來人臣莫可匹比,武功往代良將無能儔倫。雖無有後嗣,然其名德功績,蓋永章後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