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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第十一章:初夜(五)

我上廁所回來,躺回被窩。過程中她一動不動。我把手紙扔給她,讓她也收拾收拾,她還是一動不動。我知道她在想事情,她的腦子裡一定在過電影,全是小畫片。她是那種能馬上想到事情最壞結局的人,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她一定在想我一定是射了進去,她一定會懷孕,學校家長一定會發現,一個風蕭水寒的冬天,她一個人背了行李走出校門。然後,被這種不令人滿意的結局激勵,她會想出全盤的解決方案,讓這種結局不可能出現。我的女友表情遙遠,我想到學過的《無脊椎動物學》,雌蜘蛛在性交之後擊殺雄蜘蛛,贏得精神寧靜、身心自由和補充體力的點心,可以以寡婦的身份瘋狂尋找下一個猛男或是安心撫養遺腹子。編碼蜘蛛這種品行的基因一定流傳廣遠,我在我女友平攤的大臉之中,讀到了這種基因的表象。我很想安慰她一下,但是覺得自己也很委屈,童男子也有童真啊;我也有很多事情要想,我不喜歡失去對自己的控制,不喜歡把蘿蔔雕成花的那種複雜,不喜歡一把鑰匙只能開一把鎖的混蛋邏輯。於是我也一動不動,目露兇光。

我聽見厚朴在敲門。他在門外高聲叫喊:“秋水,開門。我忘帶鑰匙了。‘社精’老師病了,沒來上課。據說是射精困難,去找老中醫去看了。你不用去校醫院找病假條了。秋水,開門!我看了會兒書,忽然想起來,那本你們一起胡編的武俠小說還沒看完,還差一個結尾。秋水,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面,你鬧了一天的肚子,能跑哪去?你不許一個人偷偷躲在被窩裡練習射精。你再不開門,我可要造謠了。不對,你女朋友一定也在裡面。開門吧,沒什麼大不了的。要不我可要闖進去了。”我的女友還是一動不動,我剛要去開門,她一把將我按住。我於是也繼續一動不動。門真是一個好東西。要是這個世界上沒有門,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那天夜裡,腹瀉還是止不住,而且發了高燒。我去了校醫院急診,落到了張校醫手上。她給我查體的時候,我忽然想,她能不能查出來我已經不是童男子了。有兩個學生喝酒摔到溝裡,頭破血流。值班護士都去忙他們去了。張校醫興致盎然,說要在我身上盡醫生和護士的雙重職責,不僅給我看病,還給我打針、打點滴,我的燒要退,我要補液、補充電解質。我一直感覺很冷,人不停地哆嗦。我的女友一直用身子半摟半抱著我,讓我感覺她真的和我是一頭的。張校醫一直對我們的恩愛樣子不以為然,她給我靜脈穿刺的時候,我感覺我的手就象衚衕老奶奶們衲的鞋底子。她一直強調她不是護士,穿刺不好不是她的責任。她第五次失敗的時候,我想起我剛剛經歷的第一次性交,對她充滿同情。繼而惱怒於她的無能,象是罵自己一樣,罵了她一句“你大爺的。”然後問她,知道不知道我會咬人的。大概是夜深了,張校醫的反應很慢,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發出一聲尖叫,看著我目露兇光的眼睛,飛快地叫來了校衛隊的農民兄弟。張校醫和我在保衛科介紹情況的時候,我的女友上了一次廁所。後來告訴我,她的內褲上有血跡。我說不要洗,我想看一看什麼樣子。她說那有什麼好看的,不洗會臭的。我想洗了也會留下痕跡,好多洗滌劑廠家都解決不了如何洗去血汙的難題。我最終還是沒有見過那條內褲,這使本來隱秘的情節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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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垂楊柳(一)

我小的時候生長於一個叫垂楊柳的地方。那是北京重工業集中地:起重機械廠、通用機械廠、光華木材廠、內燃機廠、齒輪廠、軋輥廠、北京汽車製造廠、機床廠、人民機械廠、化工機械廠、化工二廠,一個挨一個,集中在這塊地方,終日黑煙籠罩。剛建國的時候,這個地方絕對屬於荒蠻之地。我有一張一九四九年解放版的最新北平大地圖,上面對於廣渠門外的垂楊柳,沒有任何標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