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趁著酒興放聲唱道: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央。
“蒹葭悽悽,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沚。”
莊光的聲音蒼勁有力,與劉秀的歌聲大相徑庭,一首《蒹葭》唱到纏綿處卻又有說不盡的悱惻動人。我於這首《蒹葭》卻是熟悉的,聽他娓娓唱來,竟似透著無限柔情,宛若正對其在水一方的情人喁喁細語,不免感到有些尷尬。
一等他唱完,我便連忙鼓掌喝彩,藉此避開難堪。
莊光一瞬不瞬的望著我,笑問:“原來你真懂《詩經》?”
掌聲一頓,他的話反而讓我更加無地自容。我壓低頭,很小聲的說:“不是……很懂。”
我所記得住的有限的古知識裡頭,也僅限於《蒹葭》、《關雎》這類的語課必修詞句了。
“貴人竟也有自謙的時候!”他哈哈大笑,手竹尺在弦上撥了兩下。
我心一動,不禁問道:“我這兒恰好有一首好辭,子陵可會吟唱?”
“嗯?”
細細回想,我儘量模仿劉秀的語調,唱了兩句:“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再往下,我便記不住了,只得乖覺的打住,面帶微笑的望向他。
“調子不錯,詞用的是《詩經豳風東山》。”他沒太在意的試著在弦上撥弄了兩下,清了清嗓子,唱道:
“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我東曰歸,我心西悲。制彼裳衣,勿士行枚。蜎蜎者蠋,烝在桑野,敦彼獨宿,亦在車下。
“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果臝之實,亦施於宇。伊威在室,希�僭諢Аn�堵鉤。�諞��小2豢晌芬玻�量苫騁病�
“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鸛鳴於垤,婦嘆於室。灑掃穹窒,我徵聿至。有敦瓜苦,烝在栗薪。自我不見,於今三年。
“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倉庚于飛,熠耀其羽。之子于歸,皇駁其馬。親結其縭,九十其儀。其新孔嘉,其舊如之何?”
他唱的一字不差,只是調子略有不同,似乎經過了自組翻唱。我撓撓頭,窘道:“就好比這首,我便不是太懂了。”
他忽然笑得前仰後合,彷彿聽了一個多麼好笑的笑話一樣:“你不會不懂,你這是在假裝不懂呢。”笑聲稍止,他意味深長的看著我笑,這笑容太詭異,直笑得我脊樑骨發寒,“這是陛下唱給貴人聽的吧?”
我被他的讀心術嚇了一跳,吶吶的漲紅了臉,趕忙藉著飲酒的姿態掩飾自己的尷尬。
“昔日周公東征,將士不得不與新婚的髮妻分離,三年後方得卸甲歸家,還鄉途念及家髮妻……這首《東山》果然再貼切不過,真是述盡了陛下當年的相思情事……”他低頭調音,聲音悶悶的,似有萬般感慨,卻無從說起,“鸛鳴於垤,婦嘆於室。灑掃穹窒,我徵聿至。有敦瓜苦,烝在栗薪。自我不見,於今三年……自我不見,於今三年……果然一言難盡……”
聲音逐漸低迷,沉默片刻後,他再次擊築,用一種很直白的方式幽幽唱道:
“自我遠征東山東,回家願望久成空。如今我從東山回,漫天小雨霧濛濛。才說要從東山歸,我心憂傷早西飛。家常衣裳做一件,不再行軍事銜枚。野蠶蜷蜷樹上爬,田野桑林是它家。露宿將身縮一團,睡在哪兒車底下。
“自我遠征東山東,回家願望久成空。如今我從東山回,漫天小雨霧濛濛。栝樓藤上結了瓜,藤蔓爬到屋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