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以前那些模模糊糊的地方慢慢變得清晰。
“我不會忘記是你把我帶出修女會寄宿學校的,就象我永遠不會忘記本就是你把我丟棄在那裡的一樣。所以別想我感激,更別想阻止我愛上短道速滑,金妮?陳。”婀娜轉開頭,一字一句說得很慢,滿是怨恨。
原來陳教練叫做金妮?陳,這是丁丁第一次聽到她的名字。
陳教練面前的黑紗輕輕顫動,“那時候我才十九歲,那男人又不願意負起責任,我經歷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時光。教練建議把你送去修女會,至少衣食無缺、有人照顧。我的經濟剛一獨立,立刻就把你接回家了。我從沒想過要強迫你,只是……只是希望你能實現我未能完成的夢想,這是一個母親最普通的想法啊。”
“這想法令人厭倦。跳啊,婀娜,跳啊,不,這樣不對,投入一點,別讓我失望……我受夠了,你看過你女兒一眼嗎?你記憶裡女兒的童年是什麼樣子?你眼睛裡只有花樣滑冰,只有精靈杯。你甚至都不願意拿掉面具讓我看一眼,麥教練比你更象個母親,他還親自給我烤生日蛋糕。”婀娜不願意看她,卻又忍不住想要看著她,斥責到後來變成大聲的聲討。
“你嘗不出母親的味道嗎?它是我親手做的。這些年來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是因為那場車禍留給我無法擺脫的夢魘,它不但奪走了我的夢想,同時也奪走了我曾引以為傲的相貌。”陳教練輕描淡寫地道,緩緩摘下了帽子和黑紗。露出的那張臉以鼻子為界,左半邊燦若春花,右半邊從下眼瞼至顎骨有一條橫貫臉頰的深痕,看起來奇異詭譎。
談話到這裡嘎然而止,兩人對峙著,象一場持久戰中對陣的雙方,早都已經心神俱疲了,但是誰也不願意首先放棄抵抗,彼此都在妥協與堅持之間痛苦地搖擺著,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這種平衡會被任何一個微小的變數打破。
毫不知情況的艾琳端著午茶點心走進來,往中間的茶几上一擺,“自己學著做的小餅乾,試試看味道怎樣?”
婀娜的眼淚終於奪框而出,她胡亂用手指、手心、手背、袖口狠狠地擦掉它,眼淚卻總是剛被擦掉就又湧出來,她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
艾琳驚慌失措,手忙腳亂,“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丁丁低聲安慰母親,說這事與她無關,讓她們單獨呆一會就好。
在廚房裡,她和艾琳聽見抽抽搭搭的哭聲混在一起,想是兩個人在抱頭痛哭。過了好一會兒,兩個人牽著手走出來,眼皮都是紅紅的,面頰上尚有淚痕。
婀娜感激之餘有些羞澀,“今天……不知道說什麼好。”
陳教練摟緊婀娜,那情形是典型的母女姿勢。“謝謝。”
“很榮幸能接待兩位。”艾琳也半蹲下來摟住丁丁的肩膀,“下次來,請一起。”
離開之前陳教練對丁丁道,“關於入社的事,請不要放在心上。我不會再勉強任何人替我實現願望,你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自由選擇,不必因我的話而動搖。八五八書房花滑與任何一項運動一樣,都需要天賦和熱情,加上堅持和努力,就會成為她那樣的傑出的選手。”
丁丁奇道,“她?”
陳教練道,“我年輕時代最好的朋友,雷痕,15歲成名,出道四年間席捲了所有的女單世界冠軍。因為她的左眼角下有一顆硃砂痣,被人們戲稱為‘流淚的精靈’。後來結了婚,就在世界冰壇消失了。”
丁丁想著陳教練那番話,有好一會兒神不守舍。艾琳親暱地拍她臉頰,“還魂……婀娜母女已經走遠啦。”
又來了,真不知道誰才是小孩。她拉開艾琳的手,“媽媽,成熟一點好不好。”
“我們家丁丁就是太有大人樣了,”艾琳聳聳肩走開,“什麼事都藏在自己心裡,我可是你的母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