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狗得拜……”他住了口,猛力的拍了一下桌子,罵了句:
“真他媽的!”罵完了,他自己也怔了怔,怎麼?自己越變越粗野了,從小,三字經就被禁止出口的。嘆口氣,他走到廚房裡,想找點水果,菜籃裡空空的,鍋裡空空的,櫥裡空空的,桌子上空空的……他咬咬牙,又自言自語了一句:
“他媽的四大皆空!”怎麼又是粗話?而且越說越自然了?他搖搖頭,百無聊賴的倒了杯冷開水,一口氣灌了下去。放下杯子,他心煩意亂的在室內兜著圈子,采芹,你滾到那兒去啦?采芹,我警告過你,我回家的時候,你必須在家中等著!他越來越煩躁,越來越不耐。小屋內像蒸籠,熱得人渾身大汗,他脫掉襯衫,只穿一件背心,拿著扇子猛扇。熱,熱,熱,這烤死人的熱!“我們不怕冷,也不怕熱!”她說的。她是傻瓜,她是白痴!只有傻瓜和白痴才不怕冷又不怕熱。他坐在窗前,開大了窗子,面對著滿天彩霞。美啊,彩霞,迷人啊,彩霞,但是,我現在願意用你來交換一杯冰淇淋。想到冰淇淋,他用舌頭舔舔乾燥的嘴唇,這才覺得自己飢腸轆轆。
陽臺上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房門被推開了。采芹飛快的跑了進來,額上全是汗珠,面頰被太陽曬得發紅,她穿了件薄薄的小花洋裝,背上被汗水溼透了,貼在身上,她一下子就衝到他面前。“對不起,我出去了。”
“你到那裡了?”他瞪著眼睛。
“去找工作啊,後來又去雜貨店找老闆娘賒東西啊,那老闆娘不肯賒給我了,我們已經積欠了她一千多塊錢了!”她望著書培:“你借到錢了嗎?”
“沒有!”他悶聲說:“我根本沒去借!”
“哦,”她怔了怔,遲疑的看著他,眼底盛滿了疑惑。“你……你不知道家裡沒錢了嗎?”她結舌的問。
他陡然爆發了,用力的拍了一下窗臺,他直跳了起來,大聲的說:“錢!錢!錢!你腦子裡只有錢!見了面,你一句噓寒問暖都沒有,就跟我要錢!我每個月的公費都交給你了,你為什麼不省著用?借錢,借錢,借錢!你以為我有多厚的臉皮去一再向人借錢!”“她倉皇后退,睜大了眼睛,驚惶而痛楚的望著他,微張著嘴,她欲言又止。眼底深處,有一種不信任的,受傷的,難堪的,幾乎是瑟縮而卑微的表情就浮了出來,她的眉梢緊蹙在一塊兒了,嘴裡輕輕的往裡面吸著氣,好像她身體裡有某個地方在劇烈的痛楚,以致她不得不彎下腰去,用手按住了胸口。她掙扎著,半晌,才模糊不清的吐出幾個字來。
“對不起,書培,對不起。”
“對不起?”他嚷開了。頭昏昏然,汗水從額上不斷往下滴,從腦後的髮根裡一直淌往背心裡去。他瞪視著她;那受驚的神態,那卑微的表情,那忍辱的道歉……對不起!她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她為什麼像個被虐待了的小媳婦?為什麼永遠那樣卑屈低下?難道他欺辱過她?難道他輕過她?難道他虐待過她?他向她逼近,室內的溫度像盆火,他胸中也燃燒著一盆火,這兩盆火似乎將把他整個燒成灰燼。他無法控制的大叫了起來:“對不起?什麼叫對不起?你永遠不許對我說對不起!”她更加倉皇了,更加受驚了,她繼續後退,直到身子貼住了牆,那木皮的牆早被太陽曬得滾燙,像烙鐵般烙住了她的背脊,她昏然的看著他,茫然失措的,幾乎是呻吟般迸出一句話來:“我──該說什麼?我──能說什麼?”
“你該說什麼?你能說什麼?”他胸中的怒越發燃燒起來,燒得他頭暈目眩,燒得他失去理智,燒得他不知所云:“你除了對不起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你像個受了酷刑的奴隸!看你那副委屈樣子!看你那副嚇得發抖的樣子!好像我虐待了你,好像我欺侮了你!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