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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陳清揚說,王二變得文明瞭。這說明我已經變了很多。以前我不但相貌兇惡,行為也很兇惡。

我和陳清揚在飯店裡又做了一回案。那裡暖氣燒得很暖,還裝著茶色玻璃。我坐在沙發上,她坐在床上,聊了一會兒天。逐漸有了犯罪的氣氛。我說,不是讓我看有多耷拉嗎,我看看。她就站起來,脫了外衣,裡面穿著大花的襯衫。然後她又坐下去,說,還早一點。過一會服務員來送開水。他們有鑰匙,連門都不敲就進來了。我問她,碰上了人家怎麼說,她說,她沒被碰上過。但是聽說人家會把門一摔,在外面說:真他媽的討厭!

我和陳清揚逃進山以前,有一次我在豬場煮豬食。那時我要燒火,要把豬菜切碎(所謂豬菜,是番薯藤、水葫蘆一類東西),要往鍋里加糠添水。我同時做著好幾樣事情。而軍代表卻在一邊碟碟不休,說我是如何之壞。他還讓我去告訴我的臭表子陳清揚,她是如何之壞。忽然間我暴怒起來,掄起長勺,照著粱上掛的盛南瓜籽的葫蘆劈去,把它劈成兩半。軍代表嚇得一步跳出房去。如果他還要繼續數落我,我就要砍他腦袋了。我是那樣兇惡,因為我不說話。

後來在人保組,我也不大說話,包括人家捆我的時候。所以我的手經常被捆得烏青。陳清揚經常說話。她說:大嫂,捆疼了,或者:大嫂,給我拿手絹墊一墊。我頭髮上繫了一塊手絹。她處處與人合作,苦頭吃得少。我們處處都不一樣。

陳清揚說,以前我不夠文明。在人保組裡,人家給我們鬆了綁。那條繩子在她的襯衣上留下了很多道痕跡。這是因為那繩子平時放在燒火的棚子裡,沾上了鍋灰和柴草沫。她用不靈活的手把痕跡撣掉,只撣了前面,撣不了後面。等到她想叫我來撣時,我已經一步跨出門去。等到她追出門去,我已經走了很遠,我走路很快,而且從來不回頭看。就因為這些原因,她根本就不愛我,也說不上喜歡。

照領導定的性,我們在後山上乾的事,除了她像考拉那次之外,都不算案子。像我們在開荒時乾的事,只能算枝節問題。所以我沒有繼續交待下去。其實還有別的事。當時熱風正烈,陳清揚頭枕雙臂睡得很熟。我把她的衣襟完全解開了。這樣她袒露出上身,好像是故意的一樣。天又藍又亮,以致陰影裡都是藍黝黝的光。忽然間我心裡一動,在她紅彤彤的身體上俯身下去。我都忘了自己幹了些什麼了。我把這事說了出來,以為陳清揚一定不記得。可是她說,“記得記得!那會兒我醒了。你在我肚臍上親了一下吧?好危險,差一點愛上你。”

陳清揚說,當時她剛好醒來,看見我那顆亂蓬蓬的頭正在她肚子上,然後肚臍上輕柔的一觸。那一刻她也不能自持。但是她還是假裝睡著,看我還要幹什麼。可是我什麼都沒幹,抬起頭來往四下看看,就走開了。

我寫的交待材料裡說,那天夜裡,我們離開後山,向做案現場進發,背上背了很多罈罈罐罐,計劃是到南邊山裡定居。那邊土地肥沃,公路兩邊就是一人深的草。不像十五隊後山,草只有半尺高。那天夜裡有月亮,我們還走了一段公路,所以到天明將起霧時,已經走了二十公里,上了南面的山。具體的說,到了章風寨南面的草地上,再走就是森林。我們在一棵大青樹下露營,揀了兩塊幹牛糞生了一堆火,在地上鋪了一塊塑膠布。然後脫了一切衣服(衣服已經溼了),摟在一起,裹上三條毯子,滾成一個球,就睡著了。睡了一個小時就被凍醒。三重毯子都溼透了,牛糞火也滅了。樹上的水滴像傾盆大雨往下掉。空氣裡漂著的水點有綠豆大小。那是在一月裡,旱季最冷的幾天。山的陰面就有這麼潮。

陳清揚說,她醒時,聽見我在她耳邊打機關槍。上牙碰下牙,一秒鐘不只一下。而且我已經有了熱度。我一感冒就不容易好,必須打針。她就爬起來說,不行,這樣兩個人都要病。快乾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