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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不可思議:既然年羹堯捨不得把“朝乾夕惕”四個字給我,他立下的那些功勞我也可給可不給!

年羹堯做夢也想不到自己這麼容易就把皇帝老子給得罪了。這位中國的大臣遠沒有同時代西方的伏爾泰那麼幸運。伏爾泰也曾被腓特烈二世的爪牙投入監獄,因為他無意間帶走了這位國王的法語詩集。這冊詩集很可能讓腓特烈二世在國際上丟臉。但伏爾泰很快就被放出來了,腓特烈二世還為自己做得過火而內疚。也許因為伏爾泰到底只是國王的客人,而年羹堯卻是皇帝的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年羹堯被認定九十二項罪狀,其中三十二項都是問斬的罪。一個被皇帝視如手足的權臣,一夜之間成了十惡不赦的罪臣。鳥之將死,其鳴也哀。年羹堯在獄中給雍正寫了封信,言辭悽切,懇求皇上留他這犬馬之身,慢慢為主子效力。雍正便大發慈悲,法外開恩,賜這位當年的功臣在獄中自盡。凡是皇上賜予的,不論禍福,都是恩典。年羹堯自盡之前,還得伏地長跪,謝主龍恩。畢竟不必殺頭,可留下個全屍,自然算得上皇恩浩蕩。中國自古的天條是:朝廷永遠不會錯,皇上永遠是對的。臣民在皇帝和朝廷面前永遠只有一個姿勢:叩首謝恩!

伏爾泰事後回顧自己的普魯士之旅,萬分感慨:誰若相信自由、多元價值、寬容和同情,誰就無法呼吸極權主義國家的空氣!謎底終於揭開了:原來腓特烈二世因為法語詩的事而生氣,不過是藉口罷了。年羹堯的冤獄呢?卻是讓人莫名其妙。中國曆代皇帝,除去開國之君,都受著良好的教育,皆可謂飽讀詩書,學養深厚。難道雍正皇帝真的不明白“夕惕朝乾”原本沒有錯誤,他只是想找個岔兒發作而已?只要他是皇帝,就總有龍威大作的理由。

第六輯 中國天天感思節

仁者?君子?凡人

讀書是需要人生經驗的。我早些年捧著一本《論語》,只覺得古奧難懂。直到在人世間棲棲然走過了一程,再重新讀這本書,方才略略參悟了孔門學問的些許玄機。

孔門學問的最高境界是仁。眾弟子多次問仁,但孔子從未對仁下過一個定義,只是教弟子們怎麼去做。勉強換算成現代語彙,就是教弟子們做到真善美。比方說“剛毅木訥,近仁也”。一個人是怎樣便是怎樣,哪怕呆頭呆腦都沒關係,如果刻意地表現,就是“巧言令色

,鮮矣仁”了。子路是孔子的得意弟子,他穿著粗布衣服,同身著華服的貴人們站在一起,從容不迫,不卑不亢。孔子對此大為讚賞,認為這隻有子路才能做得到。我想是他心中有仁,用不著拿外在的東西來文飾。這看似平常,我們大多數人未必做得到。我們在西裝革覆的闊人面前如果捉襟見肘,多半會露出窘態來。

仁的境界不是很容易達到的。孔子弟子三千,賢者七十,他從未說過誰成了仁者。顏回“三月不違仁”,已經很不錯了。所以,孔子嘆道:“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千古喟嘆,遺憾無限;物慾之弊,於今為烈。人們難以達仁,不在仁的虛無縹渺,而是人們實在很難逾越聲色犬馬的欲壑。說到底,人總是俗物,很難真正達到仁的境界。世上是否有過真正的仁者,值得懷疑。但人應常懷仁心,所謂“雖不能至,心嚮往之”。這便是“為仁由己”的意思,而且“我欲仁,斯仁至矣!”

孔子實在很通達,他知道要求所有人都成仁者,太不現實,於是退而求其次,又教人做君子。君子不一定就是仁者,但對仁應念念不忘。所謂“大德不逾閒,小德出入可也”,這大概是對君子的道德要求吧。孔子的另一位得道高足子夏說,君子“觀之儼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這或許就是君子的外在氣度:看上去莊敬,叫人不敢輕慢;接近他又很溫和,不是拒人千里之外;聽他的言論,則嚴肅認真,使人折服。做到這一點,需要仁的深厚修養,不是我們經常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