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眼下也是太平盛世,福建洋盜已徹底剿滅,可以說,搖擺的時事就像自鳴鐘該停一停,可總有些不順心,感到心裡鬱悶得很。嘉慶帝嘆了一口長氣,找出一份奏摺,定眼一瞧,原是兩江總督勒保的奏文,只見上面寫道:“啟奏萬歲爺,臣奉旨在東海黃海一帶擬初試海運,經過實地勘行,海運之策不可實行,其理由有十二條:一是,海運所需的船隻應當高大堅實,而目前的船隻尚達不到要求。二,海運離陸地甚遠,雖有可以經過的航線,但沿途所需補給難以辦到。三是海運的日期不定,豈可因為它而耽延物資的流通。四,雖說海上大的洋盜已經滅跡,但據查,仍有不少的小股賊盜出人海上,又不能撥專師來護,其海運的安全性大打折扣……”嘉慶帝看著,暗道:這麼一來,海運斷不可行了。唉,朝中這班老臣今天這麼一個主意,明日那個主張,弄得朕兩耳閉塞,竟也拿不了主張,看來還是要把他們都派出去辦差才是。想到這,提起御筆在奏章上寫道:“勒保以一武將,東征西討,滅白蓮教匪,擒王三槐賊頭,功不可沒。今一文職相授,所辦之事,甚合朕意,前因隱匿揚名帖一事而奪其武英殿大學士一職,復援之。工部尚書一職擬不奪去,仍留總督任。”嘉慶帝略一沉吟,又接著寫道:“勒保所議不可行海運之事甚合朕意,傳諭軍機處,上書房大學士處,海運之事斷不可行,嗣後海運毋庸再議。”
嘉慶帝寫完看完,似有不滿意之處,又從案上鋪出一張宣紙,揀其要言,復理順句意,最後又添上:海運既不可行,萬望各地河工官員加緊水冶,以確保漕運暢通,以解朕憂。嘉慶帝取出金燦燦的御印,在硃砂印泥中接了一下,復又重重地按到那張綿白光潔、柔和的宣紙上,長出了一口氣。他站起身,在屋裡踱了幾趟來回,就聽外面有聲叫道:“皇上還在披閱公文呢!”嘉慶帝一聽,心裡驚訝,憑感覺,他知道是皇后鈕枯祿氏來了。果不其然,當值太監不一會就跪稟道:“萬歲爺,皇后來接您來了。”
望著嘉慶帝日漸清瘦的面容,皇后心裡不禁一番愧疚。原來,當洋盜頭目蔡牽被擊斃時,本著斬惡務盡的理兒,前方將帥就把蔡牽的家屬美眷一齊捉到,因為是要犯,不敢擅自發落,便統統解送京師。當初,嘉慶帝也因往年御審了幾次王三槐,得著了許多真實情況,這回想也如此,所以對於蔡牽家屬,也慎重其事的專門下了一道手諭,要親自審訊。那日,嘉慶帝駕臨瀛臺,就由許多禁衛將領將蔡牽家屬押到臺前。嘉慶帝向人堆裡一望,只見三四個男子,七八個婦人,便把蔡牽的兄弟和兒子提出,審訊了幾句,也不得什麼要領。望著幾張稚氣未脫的臉龐,嘉慶暗恨不已,同時也生出幾分憐憫,恨的是蔡牽一事耗費國資幾千萬兩,還搭上了忠勇義士李長庚,便沒問幾句就對大學士董誥低語幾句,可憐蔡牽的幾個兒子俱都凌遲處死。拿眼一瞧婦人當中,卻有一絕色女子,看她年紀不過二十出頭,脂玉色的面板,桃花色的嘴唇,襯著一口烏金色的牙齒,嘉慶帝也就起愛惜之心。因為,美人對於嘉慶帝來說也看得多,似這樣奇異的女子著實少見。就這麼著,嘉慶帝將她暗暗地留在宮中。皇后得知時,心中自然不悅,箇中原委,自是不待細明,便下了一道懿旨,賜其自盡。當然,這事對嘉慶帝很有觸動,待自己知道時,已是香消玉殞,心中極其痛悼。從此有好一陣時辰心中悶悶不樂,但時日一長,也就漸漸淡忘了,可是在皇后看來,卻深愧做事過於鹵莽,加上嘉慶藉口忙於政務,好久不來坤寧宮,所以,今日當太監去傳說萬歲爺要去休息時,便顧不風急雨大親自來接嘉慶爺。
夜已將深,天黑得像墨染一樣,有一陣陣閃電在雲縫中跳動著,偶而劃破漆黑的夜空。涼颯颯的風橫吹過來,樹枝便一陣颯颯聲響。乾清殿裡卻是燈火通明,燭光閃閃。嘉慶帝望著皇后一言不發,立在窗前。閃電時而像燔螭虯枝,時則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