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行空,陡地從雲縫中竄出來,將陰森森的空曠的大殿照得一片慘白,又是一陣嘩嘩的雨聲和呼呼的風聲交織在一起,在嘉慶帝看來,彷彿宇宙間什麼都不存在了。透過簷前搖晃的燈籠,只見一排衛士一動不動地站在雨地裡。
皇后盯著嘉慶帝好幾次欲言又止,示意太監關閉門窗,都被皇上攔阻,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幽幽地說道:“皇上,夜已深了,皇上再勤政愛民,心繫天下,也要注重身子骨。要不,叫奴才們護送皇上回養心殿如何?您看,風急雨大,涼風侵體,還是回吧?”說著親自取出一件狐裘披風為嘉慶帝披上,又幫著繫上上面綴著的白檀馬尾紐帶。嘉慶帝轉過身,卻見鈕祜碌氏上身穿著絲面的杏黃坎肩,一襲荷綠色的長裙,站在微紅的宮燈下顯得格外風姿綽約,神態俊逸,手裡擺弄著素紅紗絹,一臉安詳而溫暖地望著自己。嘉慶帝一看,不禁呆了,好一枝臨風芍藥。忙上前拉住皇后的纖纖細手說:“皇后,朕不知何故,近日總憂心忡忡,一切諸事皆不順心……”皇后忙緊緊地握住嘉慶的手說:“皇上,我一介女子從來不過問朝政大事,再說,您也一直反對內宮傳說朝中的事,我只是要知道,皇上不應該事必躬親,過問得那麼仔細。想我大清朝何等地闊疆大,奴才以為,總不會年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縱有一些地方不是天旱就是水澇,這些都是自然現象。如果發生災情,皇上一心補救,也就是為蒼生著想了。”嘉慶聽著皇后的一席話,不禁也頻頻點頭:“皇后說得甚是,朕也從來不信什麼天災有異兆之說,你看,你的一席話真讓朕寬慰了不少。”說著輕輕地一攏皇后的腰身,聞著她身上的幽幽清香,心裡暗想,好些日子不與皇后同床共眠,皇后畢竟還是皇后,絲毫不見滋生任何不滿的情緒,對自己仍是一片深情。嘉慶帝多少有些感動。此刻,他真希望踱進一個悠閒的避風港,清清靜靜地躺一會,想到這便對皇后身邊的宮女說道:“叫御膳房送幾樣點心到坤寧宮。”又轉身對皇后說:“朕今夜去你那,好好地輕鬆一下。”皇后垂下目光,燭光在她的臉上鍍上了一層蠟紅,心裡的瞬間也是憧憬那纏綿恩愛之夜。皇后說道:“皇上說到哪去了,皇上要去哪,哪兒不是一片春風沐浴。奴婢感恩還來不及呢。這不,一聽說皇上要去,我這不是來接皇上來了嗎?”說著便親自拿起一件風油雨水衣替嘉慶穿上。對宮女說道:“曉鳶,換個大一點的宮燈掛在轎前。”那個叫曉鳶的宮女出去不大一會就進來稟道:“皇上,皇后,奴婢辦好了,就請皇上、皇后上轎吧。”
夜霧漸漸濃重起來了。在夜霧的籠罩下,北京城裡的各條衚衕中許多地方都閃著幽暗的亮光。開始,那亮光由暗紅變成邊緣模糊的灰白的一片,再一霎,那灰白的一片便和夜霧摻混到一起。順著方磚鋪就的青石板往前看,在兩盞大燈籠的兩團紅光當中,顯出紅漆大門。在模糊的圍牆裡面,是一片較明亮的燈光。隱約可聽見裡面有女人的啜泣聲。聲聲哽咽透出一陣陣淒涼。為這座不大的室院平添了一份哀傷。過不了多大一會,兩扇朱漆的大門“吱呀”一聲慢慢地開啟,打外面進來兩位打扮得似乎像郎中的人,緊跟在後面的是位家人。
隨著門環的扣響,門扇的啟開,一行人徑奔那哭聲而去。
這是協辦大學士戴衢亨的府邸。戴衢亨是去年十一月份剛從南河視察回來不久,就一病不起。說起原因可能是受傷寒所致。此刻,戴衢亨倒在床上,面頰生紅,豆大的冷汗一顆接著一顆往下滴。俯在身邊的戴夫人則是不停地從丫環手裡接過溼毛巾,輕輕地為他擦拭不停。
戴衢亨輕輕地睜開眼,嚅動了一下嘴唇,戴夫人連忙遞過一杯蓮子杏仁湯,俯在床沿,深情地問:“要喝一些嗎?”戴衢亨低低地答道:“夫人,你不必難過,沒事的,過不了幾天就好了。”戴夫人臉一扭,眼淚“叭噠”“叭噠”地往下掉。一雙溫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