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應裳一旁忖量,其實最可能送來密信的便是華妹,因為伍定遠最不會防備的便是女兒。有心人若要對正統軍下手,必會利用這天真小女孩兒,讓她對付自己的父親。當然,呂應裳不想見到這樣的事,無論是誰教唆,那都太可怕、太可恨了。
眼看華妹呆在當場,高炯朝阿秀推了一把,附耳說了幾句話。阿秀哈哈大笑,霎時當仁不讓,便已衝向華妹,喊道:“華妹!多有得罪!”嘶地一聲,阿秀依樣畫葫蘆,已然扯破了華妹的衣袖,正要連裙子一起扯落,卻聽啪地一聲大響,已然捱了一記大耳光。
出乎意料,卻也讓人鬆了口氣,華妹過關了。高炯、燕烽都是明白人,自知翠杉與華妹都是女孩,自不可能命她倆當眾寬衣。可要壞了都督的規矩,那也是大大不該,便只能先斬後奏了。呂應裳等人看在眼裡,心中自也暗暗佩服,均知這幾位軍中參謀甚是機敏,頃刻間便已找到了調解辦法。
不過同樣是參謀,為何有人機靈解事,卻有人號稱首席之尊,卻至今不言不動呢?
全場的目光轉到最後一人身上,此際還有嫌疑的,只剩下了他。眼見眾人望著自己,鞏志不驚不惶,反而微微一笑,他將雙手提起,緩緩抱胸,瞧那模樣,竟是不肯脫了。
首席參謀對上了大都督,情勢前所未見,眾人都是駭然出聲。正統朝十年同袍,伍定遠想起了戰場上的情份,自將頭低了下去,他拿著那封信,身子微微發抖。
看得出來,伍定遠很難過,他的眼眶逕自紅了,因為正統軍已然找到了臥底。
眾人雖不知內情如何,卻也曉得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即使荒唐如肥秤怪、鹵莽如算盤怪,此時沒人敢說話,呂應裳第一個穿上了外袍,其餘華山門人也都穿回了衣衫。氣氛異常肅殺,連華妹也不敢愧了,阿秀輕輕將她拉到一旁,以免更增伍伯伯苦惱。
高炯身為參軍第二把交椅,自不願自家人打吵成一團,他急急走了過來,細聲道:“鞏爺快脫吧……連人家呂大人都給咱們面子了,大夥兒自己人,您這又是何必……”鞏志打斷了說話,搖手道:“別再說了。正因是自己人,所以我才不想脫。”說話間居然就地坐了下來,看他雙手環在胸前,竟打算和上司耗上了。
一片沉默間,遠處鞭炮串響,百官人潮轉向,全朝祖師殿方向行去,想來祈雨法會已要開始了。肥秤怪顫聲道:“爵……爵爺老弟,咱們……咱們可以走了麼?”
一切都已水落石出了,伍定遠也不願再說什麼,他連看都不想多看鞏志一眼,只轉過身去,自將信箋封口拆開。
一封怪信,鬧得天下大亂,此時人人都想知道,這信裡到底裝了什麼?上起呂應裳,下至陳得福,人人都伸長了頸子,只想一探究竟、撕地一聲輕響,信封終於拆開了,伍定遠眯起了眼,將信封望下倒了倒,內裡卻不見信紙飄出,伍定遠微微咬住牙關,正要將信封揉成一團,陡在此時,封套裡還是墜出了東西。
宛如惡夢一樣,信封裡掉出了第一張紙,兩片、三片、四片……在眾人的注視下,共有五張紙片飄出,全部來到了鐵掌上。伍定遠深深吸了口氣,垂目去望,陡在此時,他額頭青筋暴起,霎時身子好似給雷電所擊,一陣搖晃之後,棚裡紙片飛揚,竟爾四散墜地。
區區幾張紙頭,又非萬斤巨石,怎能壓垮了真龍?高炯滿心詫異,急急湊近來望,赫見紙上如此寫就:“五軍大都督府通令各州縣衛所,本票抵白米一石,見票兌糧,偽造者斬。”
眾將大驚失色,面前正是五張糧票,赫是適才贈給王一通的軍餉!那是人家滿門老小的救命錢,卻居然給人搶奪回來,放入這隻信封裡。
“大人!謝謝!我替我家老小謝謝您!您是天下最好、最好的大好人!”
彷彿聽到了王一通的悲憤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