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麼安靜,以至於範晉陽經常有個錯覺,好似阿秀根本不存在。只有當餘光瞥到或是親眼看見她時,他才能確認她是真的在這兒。範晉陽越發琢磨不透這個女人,她到底是什麼個意思?
如此這樣過了一個多時辰,顧府眾人都已經說完,而顧懷豐還沒有醒,白氏已經沉不住氣了,“範大人,你莫非是想包庇罪魁禍首?光天化日之下,該女子當街逞兇傷人,為何還不治罪?”她哼了一聲,冷笑道:“既然範大人不願意為民做主,那老身只有去霈州討個說法了。”
聽到這句威脅之言,範晉陽嘴角勾起笑了笑,有些不屑,又故作安撫道:“顧老夫人,光憑一家之辭,確實不好定案。”
“一家之言?”白氏挑眉,“看樣子範大人是信不過我們顧府十數人之言?若是如此,還請大人儘管去尋一些當時在場之人,只求速速斷案。”
範晉陽偏頭看向阿秀,終於問道:“阿秀姑娘,你怎麼說?”
阿秀抬眼看他,仍是那句話:“大人,只怕我說什麼都無用。”語氣不善,範晉陽一時愣住,他見過阿秀幾次,每一回她都是個不同的脾性,卻從未發現她的性子原來這麼倔,實在有意思。
“哼!”那邊廂白氏重重哼了一聲,極度的不滿。
範晉陽其實不怕再得罪顧府,畢竟他已經得罪過一次了,他現在要做的是防著顧府在背後會對他有何動作,所以,在他看來,顧府要對付的人自然而然就是他的幫手……範晉陽清咳一聲,拿出官威道:“那我們再等等,本官已經著大夫去替晚山兄診治了,想來不久就會有訊息。”
阿秀沒有範晉陽這麼多彎彎繞的心思,她聽到這句話時,心頭不可避免的震驚了,倏爾之間卻又暖意融融。
先前這人在城門口已經維護她一次了,如今又是第二次,如此看來,這人本性倒是和阿牛差不多……這樣想著,阿秀偏頭往上座瞧去,正好那人亦在看她。被捉個正著,阿秀一時慌了,她目光躲閃之時,那人卻朝她微微一笑。
這個笑容,就像是一個人行走在混沌裡,陡然看到了天際打下來的光束,那是神祗,那是一種信仰。
這個笑容,跨越了千年,流轉了光陰,宛如當年隔著籬笆,一人擔水,一人曬衣,兩人默契地遙遙相望再對視一笑,清澈又幹淨,溫暖又動人,令她懷念至今,貪戀至極!
阿秀忽然很想再聽他喚一次她的名字,像曾經無數個深夜,阿牛都會自言自語“阿秀,你在嗎”,“阿秀,我很想你”……
過去的力量有多強大,阿秀並不清楚,可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那股離開的信念,那種要將他與阿牛分開的想法,就這樣被輕易的摧毀瓦解,哪怕她剛剛還在顧懷豐面前慷慨陳詞……當初,阿秀錯將那個呆子當做了阿牛,她便可以為他去闖龍潭虎穴,可以為他破例殺人,可以為他剜肉治病,如今,這人活生生就在眼前,她亦可以為了這人奮不顧身——其實,顧懷豐正因為了解阿秀的這個弱點,所以今日才特意勸她,他只是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也許,他醒過來就會憎恨自己暈的不是時候。
範晉陽看著阿秀的面色從慌亂變成了混沌,繼而又是迷惘,到最後才是釋懷,那一道遠山黛眉本來是蹙著的,接著轉而微顰,末了完全舒展開,眉眼之間,展露出一個最最俏麗靈動的笑靨。褪去眼中的深沉和冰冷,覆上一層羞澀,她便成了一個二八年華的少女。
範晉陽心中雖然不解,但是亦微笑回應。
他們這樣子的你來我往落在眾人眼中,就成了赤~裸裸的眉目傳情,白氏心裡更加不痛快,不高不低地冷笑一聲。
範晉陽收回目光,手攏著唇邊乾咳一聲,面上稍有些紅暈。
又陷入僵持之時,有個衙役匆匆進來,對著上面抱拳道:“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