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伍媚為什麼堅持要坐公車。畢竟,他們兩人原本為參加婚禮的穿著,過於正式,著實令人側目。有些不習慣四面八方好奇的目光,他拉著吊環,轉過臉面對窗外。
進入地下隧道,光線的驟然黯淡令他忽然有些不適應,不自覺地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他瞧見玻璃窗上,清晰地映出一個人影——
一個高瘦的女孩子,頭髮短短,面色有幾分憔悴和疲倦,他和她的目光在玻璃窗中交匯,後者的眼中,落寞和厭倦顯而易見。
——好熟悉的場景,記憶的片斷在腦中拼湊,有什麼東西,就要呼之欲出。
公車駛處隧道,他轉過臉,在逐漸明亮起來的光線中打量身邊的伍媚,熟悉的感覺一點點地從心中升起。
“啊……”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一片尖叫聲中,巨大的慣性使他站立不穩,一手需得牢牢拽住吊環,才不至於向一邊跌去。
看見伍媚被身邊的人碰撞著,搖晃著就要當他人的墊背,他眼疾手快,一把拉過她,扯入自己的懷中,側過身子,抵著扶手,盡力避向一旁,替伍媚擋住了接二連三撞過來的衝力。
“找死了啦!”
“搞什麼?”
……
司機的咒罵和乘客的抱怨聲此起彼伏,他卻充耳不聞,只是低頭注視懷中的伍媚,一直望到她眼睛深處,久久不曾移開。
那一刻,他認出她是誰了。
“我記住你了。”
車緩緩靠站,她仍有倦意的眼睛深深看了他一眼,唇齒間,溢位這樣的一句話,隨後轉身下車。隔著車窗,他看見她立在站臺上,久久注視這邊,直到公車重新啟動,她的身影,在自己的視野中越來越小……
想起來了,那一年,他初出社會,當了一名老師。第一次家教的那一晚,擁擠的公車上,他與一名女孩短暫相遇,偶有交談。
——我記住你了。
一句話,能代表什麼?他學歷史,教歷史,明白一瞬間的記住,並不能說明能一輩子的銘記。
他不曾在意。畢竟是萍水相逢,記住了,並不代表以後會再有機會偶遇;即便是偶遇,或許,對方的記憶早已模糊,最終的結局,也只是擦肩而過的陌路人而已。
所以,相逢的片斷逐漸消磨,容顏不斷模糊,如重石落水,沉入了記憶的最深處。
可是,猝不及防,她出現了,在他的身邊,一點一滴地融入了他的生活和工作。
他已經不認得她,而她,記住了他。
——伍媚,原來是她……
桌上的報紙展開的一頁,正版報道了一場矚目的婚禮——
“……陳雷兩家聯姻,珠聯璧合。據稱,在兩大企業攜手的‘新光計劃’中,陳氏將加大投資比重,進一步開拓專業市場……”
方其仁注視著報紙上一對幸福依偎的甜蜜新人,不知道為什麼,透過陳潛的眼睛,總覺得他的笑容背後,隱藏了諸多虛偽。
作為潛心教學的老師,他一向不太注意商業新聞,直到今日,因為伍媚的關係,他才稍加留意,特意關注這條新聞。
伍媚,和陳家的關係,迷離的厲害啊……
合上報紙,方其仁站起身,開啟房門。客廳裡,沙發上,縮著興致勃勃觀看電視的方其慈。
“嗨,哥!”方其慈叫他,隨手丟過一袋零食,“來,一起看。”
“看什麼?”他穩穩接住,走到好動的妹妹身邊,電視畫面上的場景有些熟悉,令他微微皺起了眉頭。
“豪華婚禮呢。”諸多美味被自己津津有味地吃完,方其慈一摸索,才發現身邊只剩下果皮糖紙,一瞥眼,她不客氣地從方其仁手中搶過自己前一秒丟過去的零食,扯開袋子,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