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要求:一個現在不能說,一個是希望能最終真實地表達一次。巴金先生說過,講真話。我覺得講真話特別難。講真話就算是有條件和環境,你講出來的可能未必是真話,可能是被別人灌輸的,甚至為了討好聽眾說的話,那個可能不是內心真正想說的話。人其實很複雜,內心不斷地被遮蔽,最終那個自己,我覺得認識起來挺難的。
孫甘露:“遮蔽”這詞兒也時髦了好一陣子了,海德格爾啦、貝託魯奇的電影啦。
王朔:我過去講過的以為是自己的話,大部分是流行觀念,是別人的看法被我用了。所有感覺都是別人給的。我希望我再說的話都是自己的,哪怕是錯的,只要是我自己的。不好意思,我頂不愛看一本書裡亂引用名人原話,好像跟人多熟似的。我當然覺得崇拜是最惡劣的品質,崇拜中最卑微的是崇拜名人。到今天我也不敢說我完全找到了自己,我說出來的話真是我想說的話。
我覺得資訊社會的社會財富主要靠資訊流通互相收費產生——原始資訊最寶貴。不必經過媒介進一步放大,把你修改成可愛的樣子。我希望將來我自己可以不經過媒介加工,直接透過網際網路將自己的資訊提交給欣賞者,也使對方接收資訊的成本大幅降低。一本書、一個電影,中間批發零售環節掙了大部分百分之七十,他就是把這個話遞給別人,有必要透過他遞嗎?他還挺牛。不生產資訊的人在掙最多的錢,這是本末倒置。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王朔 孫甘露:我內心有無限的黑暗和光亮(7)
《紐約時報》還是一什麼美國報紙估計說,二十年之內報紙會消失,我覺得電影也沒有理由透過電影院來放映。少了中間盤剝,人們互相欣賞的成本會大大降低。
將來網際網路就提供了一種可能:我東西擱這兒,能為自己負責的人進來,大家先看,看著不滿意,您可以不花錢,看著還行,要下載,您就付我這下載的錢,一頁一毛,就咱倆之間,一對一,不許中間的人抽成兒。要籤同意書的。您不能說因為我受了刺激。我們倆這交易就算完成了——我就說,避免大量冤魂進來。我想那時候,每個作者、詩人、導演、歌手,都有自己的網站,你需要買他的產品,可以直接上網購買。
孫甘露:一種科技進步所展現出來的烏托邦。願景。這個詞是我新學的,好像大公司裡都這麼用。
王朔:我覺得,三五年之後,數字會代替膠片,膠片會變成經典,如京劇、歌劇啊,有些人喜歡這些東西,就像喜歡手工活。
一般寫小說都是寫完了定稿了給你看,我想搞一個線上寫作,過程中的。因為寫作中,至少在知識上是會出現偏差,表述上會出現問題,甚至邏輯上出現混亂。如果線上上,可以像一個線上遊戲,以某人為主導,大家一起參與創作。但這種小說,需要一個特殊的型別。如果是寫公共生活,涉及所有人問題的,別人就會參與。
孫甘露:這個電影裡兩個人在說話,有點互動的意思。
王朔:人就是和人交流。有的時候,一間房子就是一個世界,非常豐富。剛寫完的時候,我還跟人聊過,我覺得現在這部片子拍攝用的是討巧省事的方法,是一個粗枝大葉的方法。其實屋子裡有很多特殊的地方,那得細細地去觀察,人那張臉上充滿多少細節。你在一個城市拍,你在一塊平原拍,你哪怕出外景出到天邊去,也跟在一個屋子裡拍是一樣的。只不過大家都覺得外邊才叫風景。
將來我可能還真要去做一陣導演,只有當導演才能取得利益最大化,把最後這二三十年的錢寬寬裕裕掙出來。有人說你行,因為導演就一條:你得明白你要的是什麼。底下人拿出一方案,你得馬上給出意見行還是不行。這我估計問題不大。也有人說你不行,說做導演畢竟要跟人打交道,至少不能當場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