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偶爾燈芯裂開的細微聲響,到底是孔武痴沉不住氣,甕聲甕氣問道:“嚴吃雞,你說鳳哥兒會不會生氣,不見咱們?”
嚴池集繼續看書,似乎也不太肯定,輕聲道:“不會的吧。”
今晨才颳去滿臉絡腮鬍的孔鎮戎摸了摸胡茬子,嘆了口氣感傷道:“你還好,好歹和翰林那傢伙跟鳳哥兒多處了幾年,我可是早你好幾年就跑去了京城,上回鳳哥兒去京城,我爹老糊塗,早早把我騙去了京畿南,最後也沒碰上面。嚴吃雞,你讀書多些,你說鳳哥兒真不會覺著我不講義氣?早知道是這麼個堵心光景,當年我就算離家出走,也不該跟爹一起去京城的。”
嚴池集沒有再翻書,停在手頭那一頁上,默然無語。
孔鎮戎問道:“你怎麼不去吏部或是禮部,跑來兵部做什麼,你不是自小就最討厭打仗流血嗎?”
嚴池集感慨道:“就是因為討厭,才要去兵部啊。”
孔鎮戎白眼道:“就你們讀書人花花腸子多,說句話也不直接說明白,別人都是脫褲子放屁,你們是穿褲子拉屎。”
嚴池集突然眼神銳利了幾分,看了眼窗外,低聲道:“你回去後與孔伯伯說一聲,與那就藩江南道的唐王不要再書信來往了。”
見孔鎮戎一頭霧水的模樣,接下來嚴池集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間迸出,“尤其是那唐王派人進京進獻祥瑞白鹿之事,讓你爹務必不要摻和!”
孔鎮戎納悶道:“這不是好事兒嗎?”
嚴池集冷笑道:“你什麼都別管,只需跟你爹說一聲,就說是我在一場家宴結束後的無心之語,你爹知曉輕重利害。”
以前都是他幫嚴池集擋風擋雨的孔鎮戎哦了一聲,看著嚴池集的臉龐,輕聲道:“嚴吃雞,我好像不認識你了。”
嚴池集原本緊繃的臉色柔和幾分,重新拿起桌上的書籍,近乎自言自語道:“我也不想的。”
接下來的涼州之行,讓職方清吏司郎中梁大人在內諸位老人那顆已經懸在嗓子眼的心,慢慢放了回去。不但涼州地方各處軍伍為他們大開方便之門,還有一名去年新上任的校尉親自領軍為他們護衛送至州城外,雖說多少帶著點監視的意味,但起碼在桌面上是給足這趟兵部觀政的面子了。郎中梁石斛雖不是軍中行伍出身,但作為兵部張廬的老臣,眼光還是不差的,一葉知秋,掂量得出北涼地方上的軍力之強,遠勝先前途徑的京畿和薊州等地,在心底自然對那雄甲天下的徐家三十萬邊軍鐵騎,開始心存畏懼,頗為感慨,原來北涼道境內的輕騎就已是如此雄壯了啊。
當被涼州百姓當猴看的觀政隊伍來到清涼山山腳的王府門口,當他們親眼看到那對足有兩人高的石獅子,饒是見多識廣的兵部老人也是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倒抽一口冷氣,好大的氣派!嚴池集和孔鎮戎的神情有些複雜,而高亭樹則冷哼一聲,嚇得梁石斛趕緊重重咳嗽幾聲,生怕給北涼王府上的人聽進耳朵。在離陽,一直有地方官矮上京官三尺的說法,意思是說京官的官威,是要比地方官員天然高出三個品秩的,現在更別提那些對京官都趾高氣昂的吏部官員了,沒了主心骨的兵部雖說風頭開始被新任離陽“天官”殷茂春領銜的吏部給壓過一頭,但威嚴猶在,梁石斛作為主掌天下各道輿圖的職方司主官,又是自詡為傲骨錚錚的讀書人,所以當他帶頭走入北涼王府側門的時候,那種行走時大袖飄搖的京官架子還是火候十足的,就連王府管事也忍不住多瞧了幾眼。
北涼王徐鳳年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面,是北涼道經略副使宋洞明出面待的客,說是王爺在邊關主持軍政,委實脫不開身。梁石斛幾個老狐狸巴不得那人屠之子顧不上搭理他們一行人,說了一大堆花團錦簇反正不要錢的漂亮話,恭維那位北涼王真是日理萬機鞠躬盡瘁,甚至還要去第一線為朝廷把守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