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倫納德,這一次我正正式式地說。”安德魯往下說時,謹慎地挑選著字眼,他內心痛苦,實在不願意把話明說出來。
“和我共事的諾亞·湯森大夫,”安德魯說,“此刻正在病房查房。據我個人所知,湯森大夫已受麻醉藥之害,他已服藥成癮了。我認為他不能行醫了,因為可能危及病人的生命。另外,也是據我個人所知,這星期裡本醫院有一個病人已不必要地死去,這是由於諾亞·湯森在藥性發作時處理錯誤所致。”
“主耶穌呀!”一聽到最後這句話,院長的臉變得煞白。現在他請求道,“安德魯,你能不能至少不提最後這一點呢?”
“我不能,我也不願意!我還要求你立即採取行動。”安德魯又憤憤地說,“四年前我們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時你本該採取行動,但是你和別人寧願閉上嘴,眼睛瞧著別處。”
倫納德·斯威廷大聲咆哮,“我是得采取行動了。在你講了這些以後,從法律角度來看,我沒有別的辦法。至於從前的事,我可什麼也不知道。”
“你撒謊,”安德魯說,“我們倆都清楚這點。但這事我也算了,因為當時我和你一樣糟糕,一樣膽小。我所關心的是現在。”
院長嘆了一口氣。他半是自言自語地說,“我想,有朝一日這事總會露餡的。”於是他走到辦公桌旁,拿起了電話筒。
話筒裡傳來了秘書呱呱的聲音,斯威廷吩咐說,“給我在市中心把董事長找到。不管他在幹什麼,叫他的人一定要立即通知他。事情很緊急。你把這做完後,你和你那裡其他人分頭打電話,通知召開醫務委員會議。馬上就在董事會的會議室裡開。”斯威廷看了一眼時鐘。“現在各部門的頭兒應該都在醫院裡。”
院長放下話筒,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苦相,然後他態度溫和了。“今天這日子不好,安德魯。對我們大家、對醫院都不好。不過我知道你做了你認為應該做的事。”
安德魯沉悶地點點頭。“下一步怎麼辦?”
“幾分鐘後就要召開醫務委員會議,到時候要請你進去。先等在這裡。”
外邊的什麼地方響起了汽笛,時已中午。
時間。等待。等啊等。
安德魯灰心喪氣地在想:過去,他等啊等的,等得過了頭。他等得太久了。直等到病人——一個還可以活許多年的年輕病人——死去。
四年零八個月以前,安德魯就發現諾亞·湯森已服藥上癮。從那以後,他一直儘可能地看住這位比他老的內科醫生——目的是保證不出醫療事故,也不要有重大的誤診。由於安德魯顯然難以一直保持近距離觀察,他也就滿足於沒有重大治療事故發生。
諾亞似乎理解並接受這位同事的關心,他經常和安德魯商討難以處理的病例。很明顯的是,不管他是否服用麻醉藥,這位老大夫的診斷術繼續在起作用。
另一方面,湯森大夫顯而易見地變得更無所顧忌地服用麻醉劑。他已不像過去那樣迴避安德魯了,而受麻醉劑影響的徵兆也愈來愈明顯——目光呆滯、口齒不清、雙手發抖——在診所和在聖比德醫院都一樣。他讓幾十個裝處方用麻醉藥樣品的瓶子攤得診所裡到處都是,懶得費工夫把它們放在看不見的地方。他常把手伸進瓶子去掏——偶爾安德魯就在他身旁——彷彿瓶裡裝的是糖果。
有時安德魯不明白,湯森怎麼能一邊不斷地服麻醉劑,一邊卻又似乎能行使職責。後來他這樣推斷:習慣難改,本能也一樣。諾亞已行醫這麼多年了,他做的許多事——包括對別人說來很難的診斷病情——在他都輕而易舉。安德魯想,諾亞多少有點兒像一架有毛病的機器,還在憑它本身的動量運轉。但問題在於:這動量能維持多久呢?
在聖比德醫院,看來還是沒有別人來分擔安德魯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