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困(二)
紀宣儀幾乎是倉皇地逃離“澄心苑”,一時也不知道要去哪裡,漫無目的的走著,不覺已來到“玉靈湖”邊。
清冷的晨曦如流水靜靜地瀉下,湖上氤氳著一層薄薄的霧靄,看不到原本清澄的湖水,就像他此刻的心情,迷濛,茫然……
原本以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只是想對她好一點,真正的拿她當妻子來對待。她是個好女人,她的聰明,她的隱忍,她的善良……尤其是她對清兒全心全意的疼愛,讓他動容。雖然他對清兒冷淡,但是,清兒是他和蔓兒的孩子,他怎麼可能不愛他,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清兒,看見清兒,就會想起蔓兒,想起蔓兒浴在血中,奄奄一息,無法承受的疼痛。蔓兒的死,是他的錯,是他讓蔓兒有了孩子……紀宣儀黯然,眼睛有些酸澀,彷彿是湖面上的水汽都跑進了眼裡。
是的,他曾經想過一年以後就休了她,那時,他還不瞭解她,只想著,母親既然這麼不喜歡她,而他又給不了她什麼,她呆在這個家裡也不會幸福,還不如讓她走。可是,那天,當她帶著三分感傷,七分真誠的說……她給不了他快樂,但是如果有一天他遇上了能讓他快樂的女子,希望他也能讓那個女子快樂……他的心震動了,從來沒有人和他說過這樣的話,樸實而真誠,尤其是當她說她給不了他快樂的時候,她眼中蘊含著的淡淡憂傷,讓他的心驀然的就痛了起來,好像她已經做好了被他放棄,從他生命中退場的準備……
她確實是這樣想的,居然當面拒絕了他的心意,當時,真的很惱怒,冷冷地說著狠話,頭也不回的離去,可到冷靜下來,又有些後悔,心裡竟然覺得不捨。她之所以拒絕他,是因為心冷了吧!當一個人熱忱的捧上自己的心意,卻被人一盆冷水潑下,那樣的滋味,一定很難受吧!突然間覺得自己很自私,都不曾為她想過,在大康,一個被休棄的女子將會受到多少世俗的非議與責難,不管是不是這個女子的錯。離開紀府,她又能去哪裡?回華家嗎?只怕華家也無她容身之地,流落在外嗎?她有什麼生存之計?這些他都沒有想過,只考慮了母親的心意和自己的心意,當初對柳馨兒都不曾這樣的無情,為什麼就不能給她一些安慰呢?況且,既然自己不可能再對任何一個女子付出那樣深切的感情,那麼,誰做他的妻子不是一樣呢?說不定換一個人未必有她這般沉靜,溫婉,未必會對清兒真心實意的好,比如凝素表妹……
母親的心思他很清楚,趕走錦書,然後讓表妹做他的妻子,親上加親,母親是絕對不允許他做鰥夫的。西山之行,對他而言無疑是一個轉折點,表妹黏著他,錦書躲著他,這讓他很難受,尤其是那日清晨,母親不分青紅皂白的一巴掌,打在錦書臉上,卻似打在了他的心上,原來錦書,身為他的妻子的錦書,是處在這樣不堪的境地,可以任人隨意打罵,而她連辯白的機會都沒有。她的委屈何嘗不是因為他的冷漠,一個得不到丈夫的疼愛的妻子,如何能得到婆婆的喜歡,大家的尊重……真的不能再這樣了,她的好,值得他好好對待,值得得到大家的喜愛。
所以,一回府,他就把財政大權交給了她,並住進“澄心苑”,準備和她像正常夫妻一樣過日子,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給她一份安定與幸福,然而……
紀宣儀懊惱的折斷一根柳枝扔進了湖裡,無聲無息,沒有濺起一點水花,也看不見一點漣漪,依然霧靄重重。他居然情不自禁吻了她,該死的吻,她是那樣青澀,毫無技巧可言,卻讓他神志不清了,沉淪了,可怕的沉淪,猝不及防的沉淪,心裡喚的竟是她的名字,他迷戀上她了嗎?不可思議,也不可以……他的計劃不是這樣的。紀宣儀覺得自己彷彿站在了十字路口,不知該選那條路繼續走下去,繼續沉淪還是儘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