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何忍讓帳下士卒流血廝殺?若是那女刺客殺老夫一人便能換得日後萬民蒼生的安寧,老夫亦心甘情願……”
姜惑聞言一震,但見姜子牙神色肅穆,凌然大義,心頭忽然就不安起來。他從小聽母親蘇妲己講過許多捨身濟世的道理,卻從未放在心上,直到此刻心繫聞笑笑的安危,方才感同深受。一如祁蒙所說,豈能僅僅為了個人的一己私利而置萬民於倒懸?一時心中天人交戰,躊躇難決。
楊戩恭然施禮:“末將受教了。這便好生看著那女刺客,待丞相親自審過。”姜子牙笑道:“如此最好。你再去替我準備一卷紅綾、一杆銀槍、一把尖刃、一柱高塔,我自有用處。”楊戩微微一愣,垂手退下。
楊戩離開後,姜子牙繼續伏案批書。姜惑望著昏黃燭光下映照著那滿頭白髮,竟莫名湧上一份尊敬之情。暗忖既當此人是平生勁敵,便應該光明正大地公平勝之,暗中偷襲實非英雄所謂,縱能殺之亦難心安。一念至此,復又暗罵自己猶豫不決,聞笑笑對自己情深義重,兩次捨命相救,如今身處危境,如何能棄之不顧。何況即使不顧那破界使命,念及聞仲對自己的知遇之恩,無論如何也要替他報仇雪恨,就算今日不殺這老兒,亦先要讓他吃些苦頭,救出聞笑笑……一時各種想法此起彼伏,不絕湧上,但覺握劍的右手中全是冷汗。
姜惑知道時機稍縱即逝,胸中方生殺機,卻見姜子牙忽然起身離案,手持案前長命燭燈,繞帳緩行,口中唸唸有詞。姜惑有心瞧他搞什麼古怪,握劍之手略鬆了鬆,姜子牙忽以指拈起數滴燭油,往空中一彈。姜惑驀然覺得雙膝稍稍一沉,一股微弱幾不可察的力量由腳下發出,彷彿要把自己拉入地底深處……
姜惑暗吃一驚,瞧此情形倒似是姜子牙在施術作法,莫非自己無意間已暴露行跡?他不及細想,足下用力一蹬,欲要先出殺手。然而這一蹬卻如同踏在泥沼沙地中,渾不著力,身體反而更往下墜去。
隨著姜惑腳下用力,登時現出身形。姜子牙回首望定他,神情鎮定自若:“你既能不知不覺潛入老夫帳中,應有非常之能,可願棄暗投明?”
姜惑心中一橫,朗然大笑道:“自古成王敗寇,汝又怎知何為暗,何為明?”右手一揮,獨息劍驀生龍吟之聲,帶起一道耀目的劍氣紅光,直朝姜子牙胸口刺去。姜子牙未料到姜惑如此武勇,舌戰春雷,口中疾喝:“咄!”掌中明燭一晃,燭油潑出,剎那間化為一道明晃晃的水浪,封在身前。獨息劍雖刺入浪幕,但那劍鋒上吞吐的三昧真火遇見燭油竟不燃燒,反而沿劍身倒卷而回,終被壓制於劍柄五寸之處,無力前進。
說時遲,那時快,獨息劍已堪堪刺在姜子牙胸口,他腰間玉帶疾速彈起,正攔在劍尖之上。“啵”的一聲,玉帶粉碎,獨息劍亦僅劃裂姜子牙的衣衫,卻無法傷他分毫。姜惑正欲變招再攻,忽聽身後一聲巨響,整個大帳幕布已被掀起,帳外四角分立四人,齊向自己殺來。
原來競自由精於爻卦之術,聽哮天犬示警時在案上丟下三枚金錢,已算出有此刻來襲,他見姜惑能神不知鬼不覺潛入帥帳,知其必有過人之能,不敢輕敵,一面不動聲色秉燭繞帳施出土系法術中的“凝地”之術,鎖住姜惑雙腿,又暗示楊戩佈下埋伏,意欲生擒姜惑。
那“一卷紅綾、一杆銀槍、一把尖刃、一柱高塔”之句便是分指西周陣營中的四員大將。除這四人之外,另有一員背生雙翅、手舞銅棍的勇將雷震子,此刻卻不在軍營之中。姜惑腳步挪移不開,只能以獨息劍力擋四將。剛剛擋開前方楊戩的三尖兩刃刀,忽聽左邊一個熟悉的聲音驚訝道:“來者莫非是姜少俠?”左路一杆銀槍刺至半途,卻又縮了回去,姜惑回頭望去,竟是武成王黃飛虎。右首那員小將亦叫了一聲:“怎麼是你?”隨著語聲,那一卷紅綾本已纏在獨息劍上,又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