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我含笑點頭,凝視她斑白鬢髮,卻不知此地別後,再相見又是何種光景。正欲再向她囑咐珍重,卻聽房門外有人低聲催促,“姑母,時辰不早,姑丈大人將要回府了!”
吳夫人面色微變,匆匆向我一拜,便要轉身退出。
我詫異道,“門外是何人?”
“王妃莫怕,那是我嫡親侄兒。”吳夫人忙道,“老爺命他看守行館,這孩子心地甚好,對王爺一向崇仰,絕不會為難了王妃。我已囑咐過他,務必給王妃行些方便……老身無能,也只得這點微末之力。”
看著吳夫人戚然含愧的面容,我腦中卻似有一線靈光,一縱即逝,彷彿記起什麼。
“您的侄兒,可是您從前提起過的牟……”我蹙眉沉吟,“牟……”
“牟連!”吳夫人驚喜道,“正是牟連,王妃竟還記得這傻孩子!”
我莞爾,披了外袍,親自將她送出門外。
四下守衛果然已經退避到遠處廊下,只有一名高大青年守在門邊,見我們出來,慌忙欠身低頭。我不動聲色將吳夫人交到他身側,抬眼細看了看,不覺失笑——這吳夫人口中的“傻孩子”只怕比我還年長,身形魁梧,濃眉虎目,頗具忠厚之相。
(下)
目送牟連護送吳夫人遠去,我仍立在門口,等了半晌才見牟連大步而回,遠遠見了我,駐足按劍欠身。我側目左右,向他微微頷首。牟連略一遲疑,還是近前行禮道,“末將牟連,參見王妃。”
左右守衛仍在走動巡邏,我淡淡道,“方才吳夫人遺落了物件,你隨我來。”
說罷我轉身徑直往房中去,牟連急急喚了兩聲,不見我停步,只得跟進來。
轉入垂簾後的內室,牟連停步不前,在簾外尷尬開口道,“王妃寢居之處,末將不敢擅入。”
我取下腕上一副翡翠銜珠朝鳳釧,讓玉秀捧了出去。隔了垂簾,只見牟連線過手中,低頭凝神細看,神色隨即一變,滿臉漲紅,屈膝跪地道:“王妃恐怕弄錯了,這副釧子是皇家之物,價值連城,並非姑母所有。”
我隔了垂簾對他微微一笑,“是麼,那就送給尊夫人吧。”
牟連窘急,“末將惶恐,有負王妃盛意,請王妃收回此物。”
我依然微笑,“這是昔年明昭皇后御用之物,世間只此一副,其價何止連城。”
牟連不假思索,語聲已隱有怒意,朝我大聲道,“請王妃收回!”
我凝視他剛強面容,心下一線明光亮徹。
“吳夫人所言不假,牟將軍果真是磊落君子。”我拂簾而出,含笑立在他面前。牟連怔住,目光亮了一亮,這才鬆了口氣,忙將鳳釧交予玉秀。
“王妃謬讚,在下愧不敢當。”他向我俯首行禮,低聲懇切道,“王妃不必擔憂,在下雖位卑力薄,也當竭盡所能,維護王妃周全。”
“是麼?”我笑了笑,陡然沉下臉來,“你身為朝廷將領,不思為國效命,反而投靠叛軍,此乃不忠;既已投靠了吳謙,卻又違悖軍令,暗中維護於我,此乃不義。堂堂七尺男兒,空負一身本領,為何專行不忠不義之事?”
我話音未盡,牟連早已臉色大變,額頭青筋凸綻,黧黑臉膛漲作紫紅。
玉秀驚得臉色發青,連連以目光警示我,惟恐牟連被此言激怒,做出危險之舉。我只作未見,冷冷凝視牟連,見他低頭按住劍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整個人似已僵冷。
半晌對峙,漫長似寒夜。
他啞聲開口,一字字似從牙縫迸出,“王妃所言不差,牟連空懷報國之志,所行卻是不忠不義,人神共棄。然則人各有命,如今回頭已晚,牟連亦無從選擇……望王妃恕罪!”
此話出口,再也掩藏不住冷麵下的困窘難堪,他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