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在意老闆的拒絕,他手上雖是有過不少性命,向來不牽連無辜。那青山叟即便死了,他手下的人,也少不得來找麻煩。
這茶寮難免不得太平。
最重要的是,不日整個江湖或許都會傳開子回丹珠的訊息,他這一路走了三年,腳下也是累了。不如就在此地坐等找上門的人。
如今這老闆怕事,他也沒再堅持。
當即進了開封城,把之前剩下的那點藥賣了八十兩銀子,給了幾兩於茶寮老闆作賠償。就在郊外,找了個破落屋子。修繕一番後住下了,當是歇腳,順便暗暗看照一下那座茶寮。
這一歇,就是小半個月。
他坐在茶寮裡,點了一壺茶,聽著客人們在聊著近日江湖之事。老闆見到這書生。已是幾分熟悉,對他隔三差五地來此喝茶,心裡也是有些底細。
此時茶寮沒幾人,老闆送上茶點,便招呼了聲:“少俠這是定居開封府了?”
他搖頭。
“我見那個人。約莫是不會再來了。”老闆笑了笑,到底是不想與江湖人有過多的牽扯,便如此含蓄提醒。
他恍如未聞,為自己倒了滿碗的茶水,看著碗裡晃動的倒影,忽地想起……久不曾喝酒了。模糊的記憶裡,他似乎相當喜愛杯中之物。
“不知少俠尊姓大名?”
忽聞這句問話,他微一晃神。不語。
他本是一個沒有過往的人,不記得自己是何人,不知道身在何地。甚至不清楚到底活了多少年——即便這個身體也就二十出頭,他卻知道自己已經活了很久。這些年最清晰的記憶便是他一直獨居在天山幽谷,哪裡還知曉或是記得自己的名字了。
若非不耐那青山叟紅面婆的追索,於三年多前下了天山,他怕是連言語這樣的本能都被湮滅了罷!
開茶寮自是擅於察言觀色,老闆見這青年神色間冷冷清清。思及適才的問題有些逾矩了,也不敢再多問。只賠笑:“少俠,您先用著茶點。有事叫小的。”
“我姓黃。”
老闆有些訝異地看了他一眼。
黃……他努力地想,他到底叫黃什麼呢?
有些事情,縱然已忘記,卻早溶入了骨髓,成了本能,如武功,如醫術,如玄道,如樂理。
周易,經卦有曰:“六五,黃裳元吉。”又文言:“君子黃中通理,正位居體,美在其中,而暢於四支,發於事業,美之至也。”
是了。
自天山遇到青山叟離谷後,經過了一千多個日夜,他跋涉來到中原,只為了尋一個連他也不知道的答案,今日終於想起了他的姓名。這姓名,一直伴隨了他度過久遠虛渺的時光,直至被漸漸遺忘。
他姓黃名裳,字晟仲。
第2節二、十步殺一人
萬曆十三年,江湖上傳言自雪域來了一位阡陌客,其身上懷有三顆子回丹珠。這傳言,不算沸沸揚揚,卻是有心人皆知。
莫管這子回丹珠到底是否具有那般神奇的藥效,能被傳為聖果的,總不比尋常物。人道,寧可信其有。大小門派,遊俠散人,誰不心動那樣的聖物?
又幾日傳來,黑苗隱名了數十年的“雙怪”青山叟、紅面婆因搶奪子回丹珠,不得,反被那黃姓阡陌客誅殺了。那雙怪多年來,手下養了不少毒物,今知曉了他們的師父被殺,都蠢蠢欲動,有心奔赴中原報仇。
傳言真真假假,不得而知了。
“只知那人姓黃,行事不羈,來歷神秘,道是自天山而來。他的武功招數都是極其詭秘,一個巧勁就能輕易地化解對手的招式。看似他只要手指輕點到對手的手腕,就能讓對方身體疲軟而不敵落敗。”
男子一身紅衣華服,負手佇立在窗畔,聽了此話,只輕揚起語調